余念娘不记得睡前玲珑有没有放下帐蔓。

黑漆漆的屋子里若隐若现昏暗的光线,素莎隔着视线,好半天才看清帐蔓外的人。

她见鬼似的看着坐在帐蔓外凳子上的池朗宜,她紧绷着身体,半天没缓过神来,瞪大眸子盯着穿了一件白色素袍的池朗宜走到屋子中间,然后将桌上的灯点燃,最后重新在凳子上坐下,还好心的替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小几上,然后一脸平和的看着她,任由她那么瞪着他。

好半天过去,余念娘才缓过神来,她全身慢慢松懈下来,脑袋因一直保持仰起的姿势,脖子僵硬得痛,脑袋搁回枕头上,僵痛的脖子舒服许多,然后歪着脑袋看着头顶的素纱。

池朗宜蹙了蹙眉头。

素纱的帐蔓连一丝花都没有,余念娘看得出神,半天没说一句话。

“梦见什么了?”帐蔓外的人道。

语气温和得带着一股柔意,余念娘眼皮子眨了眨,侧头看过去。

“我进来的时候见你睡得不安稳,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屋子里点了灯,余念娘终于看清了凳子上的人。

发上束着玉冠,一身白色的素袍,衬得这人的五官更加如玉,眼眸更加深遂。

一如她第一次见他一样俊俏好看惑人。只不过那时候池朗宜浑身透着冷漠疏离,这会儿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许多,特别是穿了这身白衣,显得好像更容易亲近。

不对,不是好像,这人的态度的确比以前好太多。

余念娘觉得很奇怪。

但也很古怪,深更半夜,黑漆漆的屋子里穿一身白衣,扮鬼吓人吗?

余念娘脸上露出鄙视的表情。

而且还一声不吭的坐在她屋子里!

她脸上神情渐渐转冷,对池朗宜说话的态度也冷淡不少:“世子爷,这深更半夜的又唱哪出?”

池朗宜皱着眉头,脑子里还停留在余念娘刚才的表情上,现在这幅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人的脑回路弯特别多,脑子里想着其它问题,并不防碍他说话:“听说下午你去了堵场?”

余念娘脸上惊讶一闪而过,旋即又沉着脸:“你派人跟踪我?”

池朗宜挑眉:“你觉得我有那么闲?”

“这可不一定。”余念娘不屑的撇嘴,你闲不闲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下午有人恰巧路过那边,看见你在那儿,后来发现你回将军府的时候有人跟着你。”池朗宜竟然也没被余念娘的态度激怒,一如之前平和的道。

余念娘眉头一皱,道:“可知道是什么人?”

池朗宜摇头:“对方很狡猾,好像并没有什么企图,发现被人发现后立刻就撤了。”

那如果对方没发现池朗宜的人,是会继续引着她入另一个套,还是依然将荷包放在马车里还给她?

“我的确被人跟踪了……”余念娘将下午的事告诉了池朗宜,她现在和池朗宜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况这事绝大部份很有可能是池朗宜引起的。

池朗宜冷着脸,眼眸里散着寒气,半响后,道:“卦相馆虽然自由,但住在那儿却不安全,随便一个人都能来去自如。不如我替你寻个住处?”

余念娘讶然。

这人不愧年纪轻轻就任了北军监军,还担了金吾统领,这份观察力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只一间卦相馆竟然就看出她想搬出将军府。

不过……

“谢世子爷美意……”余念娘道:“不过,我还不打算搬出将军府。”

“为何?”池朗宜皱眉:“将军府虽有护卫,其实防护疏漏。”

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余念娘心中不以为然,依池朗宜几个贴身护卫的身手,没几个府上的护卫能比。

她微微的笑:“将军府很好啊!”

站在朝堂中间,不偏倚大皇子,也不偏倚二皇子,皇后和佟贵妃现在都在极力拉拢各臣,再怎么说也不敢对将军府的人太过份。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池朗宜也想到了这点,于是点头:“那好。”又问余念娘:“听说你在打听西域火龙?”

“是啊。”余念娘看着他。

“大相国寺的藏经楼里藏书万卷,各种经书,包括天朝,番帮,各部落等等有相关的书籍都有,也许你可以去那儿看看?”池朗宜道。

余念娘眼前一亮,她正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找,有了指点,行事起来也方便许多。可是……

“大相国寺的藏经楼恐怕不好进吧?”

“当然。”纵然室内光线很暗,余念娘也感觉到坐在凳子上的人挑起双眉。

“不过,我与大相国寺的主持很熟。”昏暗中池朗宜的声音淡然又带着意得的味道。

余念娘嘴角动了动,感觉这句话后面上扬的尾音怎么都有股得意洋洋的感觉。她想丢个白眼过去,可帐蔓挡住了视线,她想给个不屑的表情,可碍于自己躺在床上有些不便。

余念娘皱起眉头,刚才一门心思在池朗宜那儿,这会儿才觉得自己竟这么一直躺着和池朗宜说话,很是不自在。

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池朗宜已经起身:“京城的日子也不像表面那么太平,没事就在卦相馆待着,别乱走。”

意思是叮嘱她别再像今日这般。

或许是见惯池朗宜冷漠疏离的样子,此时听到一句关心的话,余念娘却很不以为然。

池朗宜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去的,余念娘不知道他进来的时候是否也这样,要真是这样,那将军府的护卫的确是太够窝囊了。

后半夜余念娘睡得很舒坦踏实,因为不需要去向卫老太太请安,辰时她用了一碗孙妈妈端来的莲子粥,然后又躺了下去,迷迷糊糊睡到戊时中,直到主院那边派人过来请她,玲珑这才推醒了余念娘。

孙妈妈在院子里笑着跟那传话的婆子说了几句,然后掏出一把铜钱赏给她,让她回主院向卫鸿山回话,余念娘一会儿就过去。

婆子拿着一大把钱高兴的应是。等婆子离开玉笙阁后,孙妈妈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余念娘已经洗漱完,玲珑帮她梳了个单螺,穿了一身绿色裙装,脸上只抹了润肤膏,这才去了吉香院。

余念娘跟着吉香院的婆子直接去了卫鸿山的书房。

这是她第二次被请去卫鸿山的书房。

书房里如上次一样,依然只有三人,卫鸿山坐在上首,下首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个人,一个是青石先生,一个是黄先生。

余念娘到的时候三人正说着什么,她只听见贵妃娘娘四个字,小厮进去通报,出来时恭敬的作了个请的姿势。

看见余念娘,黄先生友好的朝她点了点头。而青石先生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似的,眼角余光都没给一丝。

卫鸿山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招呼她:“念娘来了!”

余念娘行了一礼,点点头,坐到黄先生旁边,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