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来,只下过一场大雨一场小雨,天气越来越炎热,到处农田快干烮成一块一块。仪仗队从出京城出发一直到秦岭分水岭一直是滴雨未下,皇帝坐在宽大舒适的车驾里从最开始的悠然逸得,到后来的烦躁不舒服。

坐在车驾里闷热,外面太阳渗人。皇帝有些后悔不该这个时候去避暑山庄,或者应该早些决定起程。就算现在坐在闷热的紫京城里,最少也有冰块凉快,不至于这样只能坐在车里受罪。

他召了黄天师几次,终于盼来了雨,可惜只不过是密密的小雨,这样的雨即灌溉不了农田,也解不了热,反而下雨的时候空气更加闷热。

幸运的是这场小雨整整下了一上午,让闷热的天气有所缓解,太阳缩进云层里,又起了微风,空气倒清爽了一些,皇帝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从车驾内出来,要骑马吸引新鲜空气。

胸口不闷了,心情自然就好多了,皇帝拉着同是骑马兼守护的卫鸿山轻快驾马闲聊,卫鸿山心中受宠若惊,激动的和皇帝说着话。

池朗宜和耿忠无耐的只能跟在后面。

而余念娘正催使着车夫快些驾马,赶到黄天师的马车旁,并向黄天师建议:天气变化无常,应该向皇上建议加快赶路,不然今夜又只能宿在野外。

黄天师不以为意:“雨已过,今夜宿在野外也无妨。”

余念娘一脸认真:“今夜恐有暴雨,若此时加快赶路,恐天黑的时候还能赶到宛平县,住在驿站,也安全些。”

黄天师根本不信,好笑的瞥了余念娘一眼,淡淡的道:“‘云交云,雨淋淋’,且今晨地面潮湿柔软,虫蛇到处爬动,今日上午的雨已经证明了这点。现在天气虽然算不上晴朗,但也没有乌云密布,哪会有什么暴雨?”

“难道天师没有仔细看过昨日傍晚的天象吗?”余念娘道。

黄天师怔了怔,昨日天气甚好,傍晚的时候西方一片晚霞,十分漂亮,有征兆也只能说是个好天气,可这天气随时都在变化,所以,今晨就下了小雨,什么暴雨,他是没看出来。

“昨日太阳落山时,西方地平线上升起一朵城墙似的乌云接住落日,俗话说,接高云,次日必有大雨,而且我观那云层有变厚,这就表示今日肯定有大雨。今日上午已经下过小雨,此时天气阴沉,云层却散,说明暂时是不会有雨的,那这暴雨必然就在夜里了。”余念娘一本正经,言词凿凿。

黄天师听得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若是他不是个天师,恐怕此时已经被余念娘给骗了,他嘴角一斜,露出个讥笑,紧接着就板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念娘:“我见你也算有点本事,所以,这次才允你一起跟着去避暑山庄,你可知现在是皇上出行,帝王仪仗,这出行最岂讳的就是下暴雨,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就算有冯天师保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结果就是黄天师根本不听余念娘的话,还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马车重新回到后营的车队当中,余念娘坐在车内并没有生气,五彩对余念娘还没有孙妈妈和玲珑那样坚定的信念,她只知道天道院的天师很厉害,余念娘也很厉害,现在两人持着不同意见,天道院的职责便是确保皇帝的出行顺利,若是出了纰漏,皇帝怪罪天道院,余念娘几人虽然只是坤院的地师,也会被牵连的。

所以,她很担心:“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余念娘闭上眼睛,一脸气定神闲。

这时,有人突然在外敲了车窗,五彩撩起车窗帘子,果然是池朗宜在外面,这几日,池朗宜日日送各种不同新鲜的水果给余念娘,余念娘已经习惯了。

不过,这次池朗宜不是来送吃的,他看着余念娘问:“天气如何?”

余念娘将告诉黄天师的话转述了一遍。

池朗宜皱紧眉头:“皇上最信的是大天师和黄天师,恐怕他不会相信你的话。”而且皇帝刚才骑了好一会儿马,此时刚坐进车驾,还说等会儿闷了继续骑马,哪会急着赶路。

余念娘只负责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池朗宜,怎么做是他的事。

池朗宜走后武夷又催马走了过来,他骑马跟在马车外,先是低声问余念娘:“宁安候世子找你干什么?他没为难你吧?”

余念娘觉得自己是真交上一个真心朋友。

她笑着道:“没有。”

“那就好。”武夷松了口气,然后道:“今日天阴沉沉的,照这行进速度,恐怕是进不了宛平县的驿站了,余姑娘,你觉得今儿夜里会下雨吗?”

“会。”余念娘道:“暴雨!”

“啥?”武夷惊了一跳,暴雨夜怎么能野外扎营。

“那怎么办?如果雨太大就怕进了帐篷内,会起风吗?风大吗?要是又是暴雨又刮风可就不妙了,为什么现在还慢悠悠的走,得赶快赶到驿站啊……”武夷对余念娘的话是百分百的相信,骑着马去找统领去了。

余念娘很想说一句:乃们应该感谢没有雷电,不然大树下扎营,不小心劈死几个……

一个人的话有没有威信,不完全取决于他的本事,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地位。

黄天师坚信自己的推算,但内心深处又因为余念娘的话纠结,最后他将杨凯和李槐叫来,让其二人又演算一遍,两人的结果和黄天师一样。

黄天师心里一下轻松了,同时鄙视自己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地师的话而怀疑自己呢!

他笑着对杨凯和李槐道:“那你们觉得今夜会有暴雨吗?”

“暴雨?”两人均有些意外。

“按照天象来看,今夜是应该不会有雨的,若是有那也只可能是小雨。”杨凯性子更为直接,听了黄天师的话,立刻说出内心的想法。

而李槐心思则要多些,他在心里将黄天师的话剖析了一遍,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的,于是就道:“学生两人毕竟不敢和教习比,不知道教习的结果是什么?”

“当然是和你们一样。”黄天师道,没放过诋毁余念娘的机会:“……她一个姑娘家,你们两人都没有算出,她却硬说有暴雨,你们可笑不可笑。”

他只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将余念娘爱胡吹,凡事凭着的不过是运气,没有真材实学的事宣扬出去,让皇帝知道,也好让他在三皇子中毒事件中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余地师一直以来颇为自负,也不太合群,没想到她竟然敢反驳教习的话。”李槐立刻道。

“算了算了,本天师岂会与一个小小的地师计较。”黄天师很是大度的话。

而一旁的杨凯心中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他和余念娘是有过接触的,所以,他不相信余念娘会胡说八道,对黄天师的话,他本想替余念娘辩解两句,突然心中想到黄天师与陌生男子,还有与那拿弯刀的突厥人打斗的事,只好闭上嘴。

等到杨凯和李槐出了黄天师的马车,黄天师便悠闲自得的侧躺在马车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高兴的哼起小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