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到底是来课堂了,看起来双眼皮发青,眼珠还布有血丝,像是没有睡好,但并未如沈子文所说的病态。

“本夫子所教的学生之中,居然能出一个上《诗报》的才女,老夫甚感欣慰,梅雪嫣,老夫治学严谨,所以待你寄予厚望才严苛要求,你该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吧?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的道理该懂吧?”

梅雪嫣没想到周佐仁的脸皮这么厚,前还跟她师生断绝,现在又腆着脸说这般话。

“既然周夫子已厌弃学生,那日后我对夫子自然绝口不提,免得有辱师门。”

周佐仁面不改色地说道:“今日不讲经义,我看你们都捧着这月的《诗报》,那就说说诗词之道,正好,梅案首的诗作得最好,就拿她的诗为例,大家一同品鉴品鉴。”

说着周佐仁冲梅雪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书箱里拿出一张薄纸,梅雪嫣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冯秋墨让她改的那首诗吗?

她一直将纸张夹在课桌底,忘了给他修改了,改诗比作诗还难,又要继承原诗的意境,又要优胜于原稿,一个不察就破坏了原诗,梅雪嫣一时把此事给忘了。果然,课本下面的压着的稿纸不见了。

“周夫子,请将诗稿交还给我。”

梅雪嫣有些恼意,这周佐仁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随意翻动他人之物,跟偷窃有何区别?

“莫急,我虽说不重诗词,可读过的诗比你们写过的字还多,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你切勿登了《诗报》就自以为是,老夫得空指点你是你的荣幸。”

“周夫子的心意,学生心领了,不过它本就是未完成的初稿,谈不上鉴评,也不劳烦周夫子指点了,我拿回去自会修改。”

冯秋墨信任自己,才私下将原稿给她,她疏忽没保存好,却让别人窃取了,实在不应该,这种底稿更不应当公诸于众。

沈子文拱手道:“梅案首,不过是一首诗而已,大家都想拜读你的佳作,我们也好学习一二,梅案首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问自取是为盗,如果是你的东西,想来也不会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梅雪嫣加重了语气,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不遗余力地找各种借口打压她,越是好说话,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老夫好心指点你,什么盗不盗的?”周佐仁有些羞怒说道,“莫非你觉得我没有资格点评这首诗?”

“是的。”梅雪嫣果决说道,“你我都没有资格对这首诗指手画脚,它并非我所作,我没有保存完善已是有愧于人,更不能让别人糟蹋了这首诗。”

“嗬。”周佐仁冷笑道,“是怕自己出丑吧?让大家知道你梅案首写出这等破烂来,有损你的才名?诸位都是生员,一齐进步才是。”

“是啊。”沈子文附和道,“梅案首何必借他人的幌子。”

随即周佐仁大声将诗朗诵了出来。

“临安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周佐仁捏着胡须说道:“辞藻平平,意境一般,对仗不工整……说实话,这种诗句出自童生之口情有可原,可梅案首不是才华出众吗?这两句可没任何出彩之处,大家也可以谈谈你们的看法。”

众人虽然崇敬梅雪嫣的才名,可好就是好,歹就是歹,诗句平凡也没法大肆夸赞。

沈子文侧目瞧了一眼梅雪嫣,她倒是坐得住,也没有恼羞成怒。

沈子文有些快意,在他眼里,梅雪嫣所作的诗词都很寻常,甚至还不如他所写的,凭什么梅雪嫣能上《诗报》,而他却无人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