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问您。是秦老板么。是我们掌柜叫找的秦老板么。!”

那小厮站在秦墨面前,那说话怎么说舌头都要打结。

秦墨便在他面前站定了,面无表情,只回答了一个“是——!”字。

这少年无措的挠挠头,左右看看,最后又才对准秦墨半俯身回口道。

“我是百味楼厨子下面的伙计,是我老板叫我来这东大街的红妆店里跑一趟,说是找秦老板有事商议,他说具体什么事项,秦老板过去一叙话便知——!”

秦墨便站在那里,淡淡的表情,一手负后。只淡淡的语气回应。

“哦。好的我知道了,你稍待片刻,我进里再收拾下,随即跟你走。!”

小厮便作揖。

秦墨便不卑不亢的转身稳步稳步朝后院走。

真奇怪,这留在原地的小厮总一个劲的挠头,又眯眼眺看秦墨背影。

就这么一个孩子,却又总觉得她身上挺有那种不可让人小觑的气势的。

这女孩,气场还真大。

秦墨出来,头发微微的梳妆了一番,梳了姑娘家最平常的垂鬟分肖髻,头顶盘一股胎发,耳后不少小辫,鹅蛋脸,下巴微尖,眉浓眼大,鼻尖,那样貌虽说不上柔美,但是那炯亮的目光,里面带着冷然,洞察,仿佛一探便能知人间一切,那股生动只看一眼便叫人忘不了。

眉浓,但是脸型的线条却柔美,杏眼,嘴巴却小巧,虽然说不上柔美,但是绝对是算得上很漂亮,也入眼,浑身给人一种特别的气质。

而今日出场的秦墨,里面穿了浅粉色绣边的绸缎子立领长衣,下着石榴红散花素罗裙,脚底是一双平的绯红色的绣花鞋,因为春日,怕下午来了回冷,外面又罩粉红窄袖半身绸面袖口绣梅花半褙,身上的装扮,虽然都是大红,但是这色却层层递进,并不给人杂乱碍眼之感。

反而看起来整齐庄重,相得益彰。

秦墨便叫那店内的那打杂的叫了马车来。

随后,马车到了,秦墨便和那伙计一起上了马车。

怪不得,这百味楼她说怎么这小厮却不认识,原来是一直是在厨房里给两位厨子打下手的墩子。

才几分过去,马车便停到了百味楼门口。

马车停住,那郝老板就便在门口站着相迎。

现在这午饭时候已经过去了,店里也再没有多少客人。

的确是谈话的好时候。

只一两个月不见,这郝老板还是跟过去一样,就算生意艰难,眉间还是有一股稳稳沉着之气。

秦墨也主动出手相邀他,便一起去了二楼。

碧纱橱内,那席地而坐的桌案两面,才是谈事情的好去处。

坐下之后,秦墨一伸手,才发现今日出门竟没有带念儿,那掺茶一类的事儿还是得自己做了。

‘哗哗’的茶水往杯子里一注,热气冒了上来,秦墨才稍拂袖将热茶递到唇边喝了一口

“郝大哥的精气神倒是跟过去一点没变,这样处变不惊的人,在这县城里,还是少见…!”

这郝老板便接着秦墨的茶壶,自己接手过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笑了下。

“世事无常,忧心又有何益—!”

秦墨便坐定,捧着那杯热茶慢慢的喝。

“那么,今日,郝大哥是下定决心,跟我合作了么。!”

对面的那郝老板今日穿着一身棕色的万福花纹长衫,里面着青灰色葛布长袍,才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眉间一抹精气。这种气度还是很不错的。

“你提议的那条件事后我也反复想过,三七分成,实在是太少,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这间酒楼过活,如果全转给你,我割舍不下,所以,咱们各退一步,酒楼里需要采办的菜,肉,人工成本,我愿意跟你对摊一半,你出这房子,然后,我们四六分,你六我四,你占大头如何。!”

说完,这男人的眼便直直的看秦墨,眼底墨黑。

而秦墨,也凝神半晌,脑袋里飞快的将刚才这男人提出的条件快速的运转一遍。

想到他曾经在自己穷困的时候,善意的拉了自己一把。

“行——!”

秦墨便手指敲桌,一口应承下来。

“你去找这房子的主人,然后我出钱将它买下来,以后这酒楼的管理运营,我们协商着进行…!”

“协商?!”没想到,当秦墨说这句话时,这郝老板却捧着一杯茶水笑了出来。

“你买这间酒楼,我想你是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吧,就算今日我不去找你,有朝一日,你也会经营出来一个和我一模一样规模的酒楼,到时候,我的酒楼,还争不过你,你心里是有这样的打算和自信吧。!”

这郝老板站起来,徒步走到这碧纱橱内墙上的一副山水画,眼却落到那副画上细细的观摩了起来。

而秦墨,从地上站起。笑

“知我者还是郝大哥也——!”

“所以——!”这郝老板转过头,看秦墨,略带沉郁的音色“那么,今天就在这里结缔契约吧。你给我的那四层红利,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变化,概不需更改。这间酒楼,日后经营模式可以听你的建议,但是日常的经营管理我才是这里的负责人。!”

秦墨爽直的回到

“好,我把这件酒楼的日常经营管理权给你,我只是从旁协助——!”

其实,她根本不会来跟这人争什么这间酒楼的日常的经营管理权,她的事儿,那么多,她要做的事儿,也还有好多,这酒楼,只是把它纳入自己以后麾下的千分之一的产业而已。

“好——!”

这郝老板也在旁一口应承下来。

秦墨便出了那碧纱橱内,转头朝楼下的小二,一口吆喝了拿纸笔。

“其实郝大哥根本不用怀疑我的目的是为了最终夺取你的酒楼,我的精力,并不想放在这间酒楼上面,我这里做,其实更是想拉你一把,和郝大哥共事儿,我觉得很荣幸…!”

这郝老板一愣。

而秦墨,指的是他当日借地方给自己卖扣肉的事儿。

但是,站在二楼的桌子板凳间,秦墨四周环顾。

“但是这酒楼,现在的确有太多需要整改的地方。!”

这郝老板一愣,跟在秦墨后面,面色淡淡,便问到

“你是想从哪里整改?!”

而此刻,楼下的店小二,手中拿着纸币走到了楼梯口…

秦墨便和那郝老板坐下来,两个人用那蘸了墨汁的笔,秦墨的字写的太丑,就由那郝老板执笔,后面两个人都在那约书上按了指印。

一式两份,各人收好各人的。恰好就趁着这下午一点空闲的时间,秦墨站在那楼栏上,远眺着那底下的百姓居住的一条大街。

其实这里地段真得是很好,东西南北四处都有通道…

酒楼的生意,只要稍微用点心思,怎么都可以让它这生意兴隆起来…

“你上次说的那要招人,打扫这楼上和下面的楼栏是怎么回事儿。!”

倚着楼栏,这郝老板便转头询问秦墨。

上次秦墨说的一番话,有一部分话语始终在他的脑袋里盘旋不去。

直觉上,他觉得秦墨对这开酒楼,生意上的理解,仿佛高出他很多。

“郝大哥。”秦墨便就着上次的话题,趁着这机会,可以跟他好好的说上一通,便叫了他的名字,眼还是看着那楼下那入眼的两条大街的人潮往来

“民以食为天,你觉得这句话重要在哪里。?!”

这郝老板一愣。

秦墨淡淡撇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又自言道“当然是食——!”

“食最重要的一点,讲求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卫生,我好几次进那店里,因为人少,店里只有一个二小,擦桌子端菜,忙不过来是常事,所以,那桌面就留了一层没擦掉的油脂,不知道你每次进店有没有注意到”在穿越前的现代社会,就讲了,所谓细节决定成败。

“这油脂会多少引起食客的反感,不要小看了这一种影响,积累成多。如果有两家挨得近的店,你是食客,你喜欢去那个店里干净店的,还是稍微次点的!”

秦墨便看着那郝老板反问。

“是郝某疏忽了,最近家里新添了丁,事务太多,进店内却疏忽了——!”这郝老板便了然一笑道“到底还是丫头你观察的仔细。!”

秦墨默念,因为我是女人。

“另外——!”秦墨又继续说道“一般新开的饭店的规律就是,一开始生意会不错,久而久之,可能就会慢慢的落下来,为什么呢,因为过往的食客已经吃厌了这里的口味,生意便会慢慢的冷淡下来,很多人不懂这个规律。那要怎么办呢,是不是要让厨子换新的菜式。然后做满足不同食客需求的口味。!”

听着秦墨这话,那郝老板确实认真的凝神点点头

“这的确也是一番道理。!”

“只是,目前菜品就是那几样,你说要多,那厨子也不会做啊。!”

“那我教他做吧…!”

秦墨便不经心的接了一句。

“什么?!”这郝老板一惊诧的将话头接过来。自己没听错么。

秦墨对他的反应,不悦的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因为我是从乡下出来的贫丫头,所以没有见识,都不会做符合大众口味的菜。!?”

“不是不是。!”这郝老板见秦墨那表情里略有愠怒的神色,连忙摆头否认。

“我告诉你——!”秦墨便说道,“我吃过的菜,你连梦都梦不到呢,粉蒸肉你会么,鱼香肉丝,鱼香茄子你会么,夫妻肺片,麻婆豆腐你听说过吃过么,红烧狮子头,牛肉火锅估计你这辈子都是吃不到的。”

她秦墨前世可吃的多,可是自己会做的也实在没有几样,但是,知道味道,现在也是可以做出来的。

“没有。不知道。没听说过。!”

对于秦墨念的一长串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怎么又是夫妻,又是狮子的,郝老板听的是一头雾水,是真得没吃过。

难道刚才念的这些都是菜名么?!

面对此刻的秦墨,郝老板真得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并不大的人儿的脑袋里想了什么。

“算了。!”秦墨叹气,她知道,她说的这些,他是真得听不懂。

但是,等厨子做出来一定就懂了。

“除了菜品要创新要添加外,我上次还跟你说过,因为你这是酒楼,吃饭的人有各种不同层次消费的人,需要裁人度量,意思就是,把菜的价格,根据成本,将价位从低到高拉升开来,要把每一个想吃饭的人都变成你的消费者。”

“‘消费者’是啥意思。”这郝老板在话途中突然打断。

消费者?!秦墨突然脸窘得一红

“就是来买你东西的顾客…!”

然后这郝老板才微沉吟道。

“哦,懂了…!”

这古代并不同于现代,现代的人多,商业发达,有不同的店面满足不同的消费层次。

但是古代,便一个区域一个酒楼,大多人吃饭都是家里自给自足,有出门在外,但是想吃饭,那价钱过高,便有部分不敢将脚迈进门来。

“好的,丫头你说的这些话,今日大概我都记住了。我定回去好好掂量,把你说的一些东西把它条理的整理出来。明后再商议具体怎么做?!”

秦墨便点头。

既然这大部分的条约都签订好了,该传授的东西也细细则则的传授了。

她秦墨到底对此心也安了。

然后,就是让这郝老板牵线,要把这间酒楼整个地和楼买下来。

以后,这间酒楼真正拥有它的主人,就是她秦墨。

打了个哈气,略伸伸懒腰,又看这百味楼那楼下的一片街道,秦墨心头无波澜,然后,便提了裙摆,自己一步一步下楼。

下楼时,见那店小二,依然热情猫着身的给自己点头打招呼,秦墨心里倒有些暖暖的。

谦和就是会让人觉得想亲近。

马夫一直在楼下等着。

只等秦墨一上车,那马夫便扬了鞭子,一鞭子抽在那马屁股上。

然后马蹄一甩,飞快的朝东大街跑去。

*

回来已经半下午,隽娘也回到店里来了,中午秦墨出走时出去给店里采办香料的事儿了。

一回来,又把那路上见到的一些琐碎新奇的事儿坐在圆桌前边擦着那从窑厂出来的装芦荟胶的瓷瓶儿边给秦墨轻笑着讲着。

而秦墨一面在纸上拿笔描着那要新用的瓷瓶而上的花样子,一便唇角淡淡含笑听。

念儿在地上弹着那小石头,春来小蚊虫多,却埋头只顾着一只手挠痒痒一只手还是投入的玩。

而后院,传来那小桃在那洗衣槽边用力凿衣服的响声。

难得享受此刻店内的这种安宁。

总之,这几个月,这后院里的活大部分也就是这小桃干了。

秦墨到底是气,虽说最后没有赶她出去,而将她留在这里院子里却是为了惩罚她。

然后来消自己的气。

秦墨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伤害就是背叛,但是,当初没有将她赶出去。

现在要赶,到底又有些狠不下心了。

但是,短时间内,还是不会重用她,也不准她近自己的身。

等哪天她的气都消了那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