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侄女,那当的是什么侄女,那读书的钱愿意白白的供给外人,也不把自己的亲表弟不当回事儿,虽说女儿是外人,但是到底也是从姜家的门槛出去的,老祖宗知道,也比不会饶了这些人的,一个个跟白眼狼似的,今日你看她发达了,便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都不知道帮扶自家人。宁愿选着高枝去挑,也不看这被外人踩的自己家人,这年头,这样的人总是多——!”

絮絮叨叨的,仿佛心中不知道多少埋怨,本来秦墨心中没什么感觉的,都就是这样被她这样一直叨念,硬是念起来了一股气…

转头看了看那媳妇,只见那舅妈却已经扭身远去了,去了鸡舍,秦墨见是如此,也便懒得多说。

外祖母还是瘫在那床上,秦墨这是知道的,腿脚不便利,已经成了顽疾,按照前世现代医术来说,就是骨质疏松,脆化,也不能大力的补钙,身体太差。

上次来这里看了眼外婆,两年了,虽然秦墨每每差人送东西过来,但是到底自己没有能亲自看望。

这时代思想是内外有别,秦墨不愿来多加打扰。

差人送的那些钱粮,补品,自己不在姥姥身边,也不知道这媳妇到底有没有在床头递汤送水

而自己也没有那精力来多监看。

姥姥住的那间房屋还是那么破,比起两年前,更破了些,中间正堂的一间瓦屋是添了些料。

姥爷姥姥住的那屋子,风雨飘摇的,今日风又大,饶是这样看着,都只怕那屋檐上的瓦片会垮下来。

“素群。是你么。素群——!”

忽然,从破窗里沙哑的似带着呻吟的声音,秦墨一怔。

那可是姥姥的声音!她想进去,但是站在那台阶上又神情微拧。

素群?!那可不是这穿越后自己母亲的名字么。

想着想着,就那样在地上站着站着,秦墨的鼻子忽的一酸。

身子没进去。

“咯咯咯——!”舅母还在鸡圈里逗食,拿着瓦盆在喂鸡,秦墨知道她现在在不时向周边人打探自己的事迹,否则也不会知道秦墨给婶母还有陈刚儿子捐助读书的事儿。

就在那里待了片刻,便又转身回来。

马车停在大路上,只是小桃在身边看秦墨神色有些寥然,便一言不发的扶了秦墨走。

颜尤夜一直跟在身边一语不发。

车夫已经等了多时,上了马车,颜尤夜手中拿着那片芦荟叶子还在用手指用力去挤压,捣汁。

车夫扬鞭,马车徐徐开启。

窗外的风拉的车帘呼啦呼啦作响。

秦墨却陷入了深思。

从外祖家回来到现在,车上的三个月便再没人说话,就算是一直话多的颜尤夜,此刻也只安安静静坐着。

就专心去捣弄那芦荟玩…

跟个小男生似的,只看的秦墨想气又想笑。

“小桃,我还是把外祖母接到身边来吧——!”

许久,窗外翻开帘子的风也落到秦墨脸上,秦墨凝下神思虑了好久才如此对小桃说道。

小桃一听,那身子一转,杏目大睁

“姑娘,你可是想好要这样么——!”

问了一句,听不见秦墨答,便又自顾说道

“你可要想好,这临水县的规矩,就是焱国的风俗,你是外孙女,倒没有听过是外孙女可以把外祖母养在身边的道理,如果说姑娘没有了本家,既没有田地,又没有叔伯照顾,这外祖母是可以把外孙女接过来的,你这做法可是临水县新鲜做法了,而且姑娘也可要知道,你和二小姐都是女儿家,小姐你还未及笄,也未许下人家,那求亲的门户也是要看女方家世的,你把这样一个带病的老人养在身边,真得好么,那些人不会嫌弃么——!”

小桃说的,秦墨也不是都没有考虑道。

只是,心中到底是忍不下心。

“小桃,别说了,你为我的心我都知道,可是,外祖母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外祖父也老了,家里就舅舅一个人种田,养活两老的还得加一个小的,他们的日子也过的清贫,今天住的那房子你也都看见了,破砖烂瓦的。还有老人住在里面,你说我怎么放心——!”

“小姐,你就是这样,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说的就跟你是万能,什么都能承受的一样——!”

小桃嘟着嘴抱怨,惹的秦墨轻笑,侧身玩笑捏了一捏她的腮帮子,嗔笑

“你这丫头——!”

小桃不依的转身,旁边的颜尤夜也早已经停止了之前玩芦荟的无聊举动,待秦墨不小心转头过去跟小桃相互打闹时,才发现他眉角挑起,对秦墨,那眼底,分明在笑。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眼,带着丝丝的晶亮,竟然看的秦墨有些不知所措,跟小桃打闹的手也不自然的放下来了。

最后端端正正又在马车里坐好。

只是这举动,让颜尤夜也笑着将脸转开了。

又回到覃庐,已经是傍晚。

临水钦州两地又送来了几个粮铺的账本,秋收之后,便是倒卖粮食的最多了,所以粮铺每天都出账入账,项目繁多…

养殖场,还有赌坊的生意也不错。

酒楼和之前的红妆的生意反而慢慢拖后了。

但是秦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细管理整顿它。

过了一日,临水又在问支出香香的学堂新纸笔点心银子。

秦墨也批了。

然后秋收之后就是朝廷收税,公粮上缴,秦墨庄子多,少不得由各处的管家配合,一处处交公粮。

农田税收后,便又是商铺的税,三十税一,这是上面的征收标准,秋后一大笔账目要看,应接不暇,而颜尤夜还在店铺里熬了两夜,就帮秦墨看账。

但是到底钦州临水小地方,这账目就算是自己亲自管理还能接应,估计若是以后伸展到全国各地,只怕秦墨都亲自看怕就不能了。

项目多,杂事儿扰,偏偏这时候还把外祖母也接过来了,接到覃庐,外祖母已经是六十三岁高龄(古人结婚早),又下身瘫痪,下不得地,也帮不了忙做些什么。

只是都由丫头们服侍着。

熬汤送药,每日端了补药日日服侍在膝前…

想想坐在庭前的贵妃椅上,虽然换了环境,老人也会时一时恍惚把秦墨当素群素群的叫,而秦墨大多只觉得有些苍凉。

只是这手中商铺多,每月缴税,在忙乱中秋末恰好又出了件事儿。

那上门收税的官差,也许是看着秦墨有一家赌坊的店面一直没主人出面,居然在半个月之后说秦墨的铺子是谎报了税。

接着差官上门要逮捕并且把家产充公,这事儿闹的大,秦墨后面才慢慢了解。

那就是看这赌坊后背没来历,加上这几个月收入又颇可观,城另外一边也有一家赌坊,那家老板后台是远房表哥是钦州茶马司大使,便都是做生意的,成一条心,见秦墨这家赌坊后面老板迟迟不露面,便以为没势力就要打压。

一段时间,官府来人又抄家又要查封店面,气势凶凶。

钦州的官秦墨都认识,但是既然官府已经拿来人,就说明上头势力大,那知州也得罪不起,秦墨上面再没认得的人,当时真是六神无主。

最后到底还是颜尤夜出面,给京里府上修书一封,通过京城找到了些关系,这事儿才就此作罢。

这一闹也断断续续半个月,将秦墨竟精力耗损了不少。

幸而身边还有颜尤夜这个臂膀,是多亏了他,也是因为这样,秦墨对这位年轻正直的公子更多了几分信任和依赖。

一转眼,冬天就来了。

外祖母也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每天补药什么的吃着,养着,果然人精气神好些。

也不似刚才来的那会儿,人骨瘦如材,整天神思恍惚,叫着秦墨素群了…

今年,也恰好就是秦墨及笄年龄了,深秋时节,就是生辰,满了十五周岁了,女子及笄会行初次的成人礼,算是大事儿,母亲用发梳将头发盘起来,然后将女儿的头盘成发髻,只是秦墨没有母亲,那天,最后是借外祖母的手,一梳一梳的将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坠马髻,发用头绳束起,头顶斜插了只绿玉莹亮的发簪。发簪的一端,是缕空梨花状,简单却好看。

耳上带了水滴祖母绿的耳坠子,发髻梳好镜子里的娇俏模样,那模样只看的那旁边的外祖母笑,外祖母腿不便,坐在椅凳上,握着秦墨肩膀

“好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你啊,长的不像素群,不像你娘,眉眼处倒像你爹,只有下巴像你娘,你爹是男子的时候不算好看,可是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这女儿像看着却挺好看的。哈哈——!”

那外祖母手中拿着梳完头的木梳,打量这铜镜里秦墨的样子,却是忍不住乐呵呵的笑开了。

“外祖母,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秦墨听着她的话,自己的语气却先娇嗔了,虽然镜子里的这张脸是不太丑,倒也没美的倾国倾城,那神情里,有一种美更令人心动的东西,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