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秦墨再无话,既然如此,那么就干脆从这司马文玉身上入手,总要知道他的一些想法,还有,他到底是何身份。

*

次日,秦墨便约了那司马文玉过来,司马文玉依然是一袭青色长衫,矮几上,摆了茶壶,紫砂茶杯。

司马文玉还是一如既往那吊儿郎当的样

案前坐定,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国师大人今找我来是有何要紧事儿,莫不是又为了自家小妹,要让我牵出院落,另寻别院吧——!”

“哗哗”的茶杯里的声响,秦墨抬头,青天色的绸缎广袖落了一地。

“如果司马公子牵出别院,那也是好的,我正准备给司马公子外挪地方呢——!”

秦墨巧笑倩兮的看着对面的人,果然见对面人的神色一下子凝住了

司马文玉的脸色有些糗。

“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得罪了国师的地方,总是一再的被冷待——”

秦墨抬起袖子微微笑,话中有话道“城西那卖米的最大一家米铺的掌柜跟你又什么关系,京畿的茶马司跟你又是何关系,碧春堂里的药材买够为什么需要你的亲笔签名——!”

说完,秦墨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

那司马文玉正喝着茶,脸上还带笑的模样,直到秦墨把那张纸给从袖口里拿出来,那优雅的微笑才僵在脸上。

“你怎么会有这张药材铺的文件——?!”

司马文玉的黑忽的黑了,再支手一抢,却被秦墨更快的将手移开。

秦墨看他的脸色变了,自己面有得意道“你的确小心,每次我派去的人被你无缘无故跟丢,甚至,从你账房里出来的字迹,你都精心保管,但是,那么多账本,我岂能不看呢,虽然我放心你,不代表我就偶尔不会去帐房翻翻那些账目。

“到了今日,你还不给我说实话么——!”

秦墨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

片刻,那司马文玉才用唇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精致的眉眼低下半敛。

面对秦墨的质问发难似乎并不畏惧,依然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秦大老板的手下的确是多啊,我怎么避都避不开,你知道我药材铺的文件,知道我跟茶盐的关系,也是,陛下亲封的国师,能耐怎么会小呢——!”

秦墨一愣,她脸上并没有被他这样称赞后的喜悦,更何况,现在对秦墨来说,要的并不是这些称赞。

“好吧,我今日就对你坦白,我自然不是无父无母的孩子,我这一手处理账务的本领,是我父亲教我的,你这生意是一步步从西南扩展到京城的,却不想,这京城原有的首富,便是这江南司马家——!”

别的还好,只是这秦墨听了,脸色一下子却苍白了起来。

她问,发出连她自己都忽视了的颤音

“你是这焱国京城首富,江南首富司马家的儿子?!”

她声音微不可闻。

不管秦墨此刻手下财富多少,那也不能同那司马家相较,如果说秦墨手中的财富富可敌国,那么司马家就是可以买下整个焱国,焱国东南富庶一带的商业,差不多都有经手!

那司马文玉不急不扰的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答道“是——!”

秦墨的身体微朝前移了移“那么,你来我这国师府是来做什么——!”

那司马文玉浓眉一挑,睁大眼轻佻的眼神看秦墨

“自然是因为,秦大小姐不仅是皇帝眼前,焱国一国的大国师,背后更是手握万千钱粮的焱国大商人,秦大小姐,我说的对吧——!”

秦墨沉了脸,冷冷说道“对又如何——!”

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杯。

“哎呀,我说你别这么敌对嘛——!”不知道是戏谑,还是挑逗,司马文玉此刻竟然眼底带着得意。

秦墨冷眼过去,没好脸色。

“因为看着我的生意一步步朝东南来了,你父亲急了,怕我抢你们生意,所以把你打进来我家做内应——!”

那司马文玉抿唇一笑

“聪明——!”

秦墨内心,聪明妈个蛋!

“商业场上,讲求的是公平竞争,你们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秦墨话音一落,那司马文玉斜眼一瞟过来

“公平竞争?!”

男人嗤笑

“如果是真的公平,你秦大人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秦墨冷了脸,“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男人喝了口茶,唇上玫瑰的色,潋滟光泽,只是眼中还是不少的轻蔑

“我的意思,秦大人不是买通了官府,每走一步,则是结交商业权贵,这里面的关系,秦大人小小年纪就能看的通透,何必还讲什么公平——!”

秦墨竟一时无话。

“那个在经商的不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秦大人比我更明白这里面的必要,我们司马家,生丝,瓷器,茶叶,盐,替朝廷管理贡品,多少朝廷的东西是由我们家族采办的,大人这当然不知道,就是依靠朝廷,司马家还是有今天,商业场上,从来未见得公平二字,如果能把你压下去,这个机会就是我得,如果你的店铺关门,那么购买者就必须来我的铺面,商场不比战场温和——!”

听了半晌,秦墨却笑,只是皮笑肉不笑,笑,也笑自己的蠢。

“那么,你进来这么久了,为什么却并没有任何行动,做出伤害秦家生意的事儿——!”

因为一直对他身份有怀疑,所以秦墨才会时时进入账房,然后去一本一本抽查账簿,可是,并看不出有什么蹊跷遗漏处。

随后,这司马文玉竟是清雅一笑“那是因为,等我进来,了解了整个秦家生意后,发现了很多秦家生意上奇特的地方,正是因为奇特,再我未了解透彻之前,不敢随意下手——!”

“噢——!”一个‘噢’字秦墨拖的很长,故作讶异“不知道司马公子冰雪聪明,还有什么是未了解透彻的——!”

一提到这个,司马文玉拧眉“是没法理解,很没法理解,比如那鸡蛋,怎么能一日收纳上万枚,我之前以为是各个民宅把鸡蛋每日准时收拢,送到买鸡蛋的摊位上,可是,后来我觉得,并无法保证哪么多户人家同时卖鸡蛋上来,这事儿要办下去根本是难,而那鸡蛋的产量每日竟是定数,于是我便发现这里面的可疑之处,我找人下去打探过,因为钦州一带地势偏远,派出去的人失了联络,现在还未回来,再者,你的收入,大部分并不是靠布匹,生丝,茶叶,而是胭脂脂粉类,粮铺类,还有一些叫做‘肥料’,这东西我并不了解而达到收入更多,而这些,并不跟我司马家的生意有交集,如此,便无需下手——!”

秦墨听罢,此刻便抬了抬手,笑“看来,你爹是害怕我,自然是一早就听说我的名字,在我进京之前,因为害怕,所以才急着要动手是么——!”

那司马文玉凝了凝神,一本正经道“秦大老板应该知道,凡是做生意的人,一旦有对自家生意有任何影响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这些人留神——!”

“所以我的到来,对这些人来说,就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一旦有预感是强敌来临,自然在她还没有完全壮大中,便孽杀了它——!”

秦墨抬头,手支在唇边,轻笑“今天你倒坦白——!”

这司马文玉似无谓笑笑“你既然千方百计打听我消息,又掌握了这么多证据,就还不如由我自己从口里说出来,你还更安心些,不是么——!”

“既然如此,你什么都没有做,从我这里回去,跟你爹交差,你要如何交——!”

司马文玉这一刻果然是郑重了的,“其实,当我来到这府里,只看见这府里由你们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后,我早就打消了要破坏你们生意的念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是乘人之危的人,两个孤女无爹娘庇护,走到今天这步,肯定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因为怜悯,我一早就没有了要在你们府中做内奸的念头,你要知道,如果我真的对你有逆反之心,在你频繁走动宫里无暇顾及你生意的时候,我就能把你的帐做的滴水不漏,然后把你内部的商业机密散出去,叫官府的人,又或者跟你同类的人来竞争,你身后的粮铺,钱庄,便不会这么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