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被人威胁,被威胁的人因为不是出于自愿而内心抵触,这背后唆使的人必定还要重金收买,这出事儿之后,奶娘第一个跑不了,她死了,她身边的亲人应该得惠才对,那么,就会牵出很多别人看来的疑点来,皇后的势力不小,膝下两位成年儿子,那背后做这件事儿的人,不管是皇贵妃,还是其他,必然不可能使这么拙劣的手段,给敌人留下显见的线索,所以,相反,如果这奶娘从一开始,就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那么便无须别人左右,这事情办的干净利落,那背后的人也不用担心奶娘会把实情吐出来,而且那背后的人应该是了解什么才对,他们是知道那奶娘做这件事儿,会责无旁贷——!”

秦墨说了大半天,赫连壁眉宇轻拧,“我知道你的意思,意思就是说奶娘并不是被人威逼而是自愿去做了这件事儿,可是,这刺杀皇子的罪名罪恶滔天,她怎么敢,又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她忍心对这一个才两岁的男婴残忍下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颜贵妃,还是太子呢——!”

秦墨也凝了凝神,手撑头道“自然是太子,你可别忘了,如果害八皇子是自愿的,为何偏偏什么时候不能下手,而要等到这个时机,既然这人已经豁出去了命,在贵妃殿内就可以动手,要知道,她可是皇子的奶娘,她下手的机会太多了,是有人知道她跟太子间的渊源,然后知道她有心要报复太子,而八皇子恰好只是不走运而已,成为有心人利用成了扳倒太子的工具——!”

“嗯——!”赫连壁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那么你说,她为什么要被人利用报复皇兄呢,这刘氏母家我派人去调查过,她家里,父母俱过世,据说在她们没长成人就已经去世了,她们是由婶母养大,对了,据说小时候家里还有一个姐姐,但是父母出事儿后,姐姐就消失不见了,再向周围人打听也打听不出来那位姐姐的讯息,她们家里人并不曾进宫,为什么对皇兄有如此大的仇恨,宁愿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呢——!”

秦墨手撑头,脸色沉稳“那你就要自己去查了,如果不是太子,就往上查查,上一代,上三代,总是有原因的——!”

赫连壁点头,中肯道“你说的对——!”

顿了顿,沉默了片刻,秦墨才又支肘说道

“除了这个,我还去私下细查了另外一支箭的来源,如果确信奶娘有问题,那么当时杀死皇子的是另一只箭,只不过跟太子射出去的那支一模一样,当时大殿乱作一团,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后来八皇子死了,大家都看见箭矢在八皇子头上,再没有人去关心那支太子射出来的箭到底去了哪里,我猜,当时大殿他们的人不少,有人趁着众人视线转移的时候,悄悄把那太子射出的那支箭带走了,最后,刑部证实,那支杀死皇子的箭确定是来至东宫,上面的印记就是东宫的印记,箭头的材料也找人鉴定过,那么就证明,太子的箭筒,里面的三支箭其中一支是是被人提前换过,东宫里有他们的安插的奸细,定是他们盗出了东宫箭上面的印记,并且去民间仿制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箭,在太子上阵是提前调换了,太子府中的兵器管控的严格,少了一支,定被人察觉,所以他们只能去外面仿制,而恰好,今上午,我回去走大街上,突然看见一家李记铁铺,他铺面台上的一根铁钩成功引起我了的注意,那钩子的弯曲程度,让我想起那箭矢上的倒钩,结果我上前打听,打听到京郊半山的一个做铁具的张铁子,宫中的箭矢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用的材料便不一般,而且,要打造成一模一样,宫里的兵器都是兵部能工巧匠打制,这外面人的手艺定不能差,而京城虽大,要找出有这种手艺的人却不多,所以,我留意了,并且带了小桃去半山上拜访,结果果真被我发现了些端倪,因为我不确定,所以,也派了人过去暗中监视,如果这也是条线索,我们就算找到查太子被废案一案的口子——!”

秦墨说了这会子话,口都干了,她自顾着说,讲完自然的端起茶杯喝水,随即,余光却扫到侧面来的一道灼热目光。

秦墨转头,见他的视线凝在她脸上,面色沉稳,眸中却微微带有笑意,那笑,似戏谑,似有一种意外和惊讶。

而秦墨略微转头,被这道目光给看的不自然。

立马转头从茶杯遮住自己的窘态。

刚才,她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

竟把自己所想的都给他说出来了,这赫连壁大概也是会惊讶,她这脑子还是好用的吧。而且,自己对这件事儿的态度,还是太积极了。她突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惊讶。

“时候。不早了。我来的目的说了,要说的都说了。我。我回去了——!”她心慌,被他的眼神给惹的,把茶盏慌张的放下,就站起来要走。

赫连壁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丫鬟进来,淡淡的语气吩咐丫鬟“去准备个手炉——!”

丫鬟行礼出去。

片刻,男人转过头来,对秦墨淡淡语气道

“回去的路上只怕会下雪,怕初雪打湿了衣裳,我一并叫下人去取了那防寒的斗篷来——!”秦墨瞥见他眼中的柔情。

“罢。罢。那就有这么娇贵了——!”秦墨倒是一转身豪气的摆手,连她自己都有种说不出的羞怕。

她真的不太习惯这种关心。

因为,很久再没有得到过了。

赫连壁不说什么,须臾,丫鬟拿来手炉和斗篷。

“既然你不戴着防雪的斗篷也罢了,你自己原本穿了斗篷出门,只是雪天路滑,你回去小心些——!”

他知道她要出门,自己亲自上前去,将秦墨外挂着的一挂羊绒斗篷,帽子拾起来,给她亲自戴在头上,片刻,秦墨本来巴掌大的小脸被雪帽遮住鬓发,越发只看的见一张脸。

却小巧俏丽的很,很有小女儿态。

秦墨没有拒绝他给自己带斗篷的亲密举动,刚才,他站的那么近,那么近,近的仿佛感受的到他平稳的心跳,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幽香气,近的仿佛能感受他摸着自己的雪帽边沿时手指的温度。

一个西番莲花的手炉,虽然不够嫩气的颜色,但是握在手里,却有一份厚重。

他嘱咐她将手炉拿好,然后,又亲自送她出门,临了,吩咐管家把秦墨送到门外。

果然下雪了,出了大门才看见,街道的青石板上,一点一点的湿点,马车穿着厚棉袄,手揣在袖中,头靠在马车壁,偏头快要睡着。

直到秦墨细细的脚步声惊动了那车夫,才突然一个激灵,从半梦中醒来。一见秦墨,笑的谄媚

“姑娘,你出来了——!”

秦墨唇边淡淡两个字“回府——!”说罢,小桃才听见动静从车厢出来,把秦墨扶上马车。

*

第三天,秦墨书房有人通报了急急忙忙进来。

“夫人。我们派出去的兄弟,听夫人的话,密切监视那老头,之后故意制造出点动静让那老头察觉,那老头吓到不行,就在夫人去第二天下午,那老头下了一趟山,去了一家布庄,然后,随后,又急急忙忙进了一家钱庄,后来才知道,他是叫人代笔写信,要传递消息,这不,等这信刚写完,我们几个兄弟冲进去,连他带里面写信的人都一并被我们拿住了——!”

秦墨脸上有稍稍镇定,“没有惊动周围的人吧,尤其是官府——!”

那禀报的人一脸自信的模样“夫人放心,我们兄弟的身手好,而且夫人是国师,陛下亲封的,上头有官府的人罩着,为夫人办事儿,我们不怕,那经营钱庄的老板姓王,他,和他手下两个小厮,几个丫鬟,一个夫人,两个小妾,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我们押着绑了起来,放在内室,绝对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只回来问夫人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兄弟闲暇时将这钱庄前前后后都搜查了个遍,这个钱庄不大,不过就几处房屋,一处花园,但是外却用围墙牢牢的围了起来,外面的人轻易并进不来——!”

秦墨颔首,今日她穿了一件对襟大花襦裙,却是格外的清丽,温婉,气质贤淑。

她也正在处理写东西,便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手平放在腰间,挺直了身躯,笑“你们兄弟个个都是勇猛的,我自然是信得过,等这件事儿落下来,你们兄弟我要个个亲自嘉赏,只是,现在却是最紧要的时候,万不可松懈,一定要将人看牢了——!”

“夫人放心吧,我们兄弟冲进去时,那些人并没有防备,我们只说寻仇,就算是外面真听见什么风声,也必不会怀疑到这上面去,现在信已经在我们手中,人也都被我们一个个绑了起来,信已经在我们手里,夫人打算怎么做——!”

秦墨淡淡道“拿上来看看——!”

“是——!”那人便低头将袖中打开,却取了一封白色的纸质出来。

随后放在手中,恭恭敬敬的递上来。

秦墨一手拨开手指拈了,随后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展开。

看信过后久久。

许久之后

她手撑腮

俏丽的小脸只在她颇为俏皮的举止中更见可人。

若是男人,必定会被吸引。

她的语气却很沉稳“这老头的心里素质不怎么样,毕竟是打铁为生本分的乡野小农,牵上这样的事儿,心里自然是害怕的,所以,我叫你们制造些动静,他便很快察觉,他去布庄,不过是为了落实我的身份,结果知道当日这布庄小姐并未出门,他心里自然更害怕,这些人,如果害怕,他第一要做的,就是联系宫里,要往里通消息,那钱庄就是他们联络的一个窝点,这老头不识字,有事儿便去找钱庄老板,你再派兄弟好好将那钱庄细细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多年跟宫里互通信息留下的信件,如果找到了,统统拿来给我——!”

“是,夫人——!”

“那么那老头和那钱庄里的人——!”

秦墨顿了顿,“既然查到了这里,不顺藤摸瓜是不行的,既然老伯去找掌柜,势必这老伯做的一切掌柜都知晓,掌柜是连线的人,他是宫里人安排在外的势力,一直在与宫中的人来往,他知道的比这老伯多,老伯可能就是他们找来的一个帮手,反正这掌柜的妻子儿女都在这里,就好好的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更多,然后,让他写信,用他的手主动联系宫内,最好能套出更多的东西,最好能抓到人,人赃并获——!”

“是——!”那禀报的人随后低头又道“万一这掌柜誓死不从怎么办——!”

秦墨冷冷道“那就让他的妻儿抵命,当着他的面,我就不信,他心硬到如此,别人会比他自己家人的命更重——!”

“那老伯——!”

秦墨又冷冷瞥过去一眼,手轻放在书页上“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以前,要看守好这些人,一定不能让他们自尽,在这些人还活着时,就好好善待别人妻儿——!”

“是——!”“人赃并获的时候,不带个见证怎么行呢——!”地上的人跪了良久,秦墨也思虑了良久,想着,许久间,秦墨的唇角却轻轻勾了起来。

“咦——!”地上跪着的人抬头,一脸惊讶,是个大写的懵逼。

秦墨垂目,“你下去吧——!”

“是…!”那人原本是要退出去,片刻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半跪下“。夫人,还有一件事儿差点忘了,来的时候,帮主让我代为转达对夫人的相思之苦,他说,就算不能做正经夫妻,就算是名义上的妻子,能时时见到夫人也是好的,帮主前日去了一趟怀江,听人说那边的榨菜是最好,叫人给夫人带了一坛子,属下来时带着,交给兄弟们保管,现在应该是送给府中管家了,大当家说,如果那味道夫人吃着喜欢,他便又去弄来——!”

秦墨叹了口气,手撑额“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想着,可千万别把这情债欠多了,想当初,她只是威逼玩玩,想利用那上河帮的人脉资源而已,却不想这贺清鸿还出来了几分真性情了,反而让秦墨困扰了起来。

这么一个老头,四五十岁的,怎么秦墨也爱不起来啊,这虽是话糙理不糙。

不过,不管怎么说,秦墨到底还是感激他的,如果不是他当初愿意听自己的话,拉自己的一把。

她要用人也不如今日这样顺手。

*

经过连日的对那钱庄里一干人的监视,审讯,后来那钱庄老板抵不住,后还是认了。自认是宫中的四皇子手下的人,他妻子,贱内,就是宫中皇贵妃的表侄女,这件事儿,宫中传出来消息,说让他办好就行了,其他不多问。

于是他果然是没有多问。

私自冶炼兵器是犯法的。

那老头被秦墨一个审问,吓的全身瘫软,也全都都招了。

那皇贵妃在宫中势力并不算最大,平时里也默默无闻,因为娘家是镇国大将军,有育有皇子成年,在宫中,除开皇后,就是她位置最高,资历最老,四皇子在平辈当中,资质不算最好,可是也不算平庸,皇帝还是时常能注意得到。

却不想,一直隐忍,默默无争的女人,也有这样奋力一击的时候。

八皇子的出生,很是刺激了后宫一把。

杀死八皇子,想出这样的招数,把太子拉下马来,的确做的够狠。

如果不是秦墨之前在那打铁的摊位前注意到那支倒钩,也不会想到这箭的箭矢。

可是女人的直觉,从那天那一幕发生,很多人都觉得是意外,可是,就秦墨来说,总觉得中有蹊跷。

*

月黑风高,这宫门外的夜空却尤其的爽朗。

神武门外

三皇子赫连玦高坐在马上,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墨色的缎子斗篷,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脚上穿着白鹿皮靴,裤脚上翻,塞进那皮靴里,端端的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国师大人,我是看在我表弟慕容庄的面子上出来这一趟,这天这么冷,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他骑在马上,秦墨站在地上,旁边有车马,可是她没坐,天冷,身上穿了一件长长的白雪貂裘。

又小桃扶着,斗篷太长,都垂到了地上。

“是啊,国师大人,都这么晚了把老臣叫出来,是有何事儿啊——!”

旁边也有一辆绛紫色楠木精致马车,那蹲坐在马车里的,便是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衣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两边站着侍卫,而三皇子马匹周围却站着一些散兵。

秦墨看了看月色,已经快戌时了,要行动的人应该也要行动了吧。

这是秦墨已经第三次听这赫连玦抱怨了,抬头看了看天,淡笑“没什么,立马就是见证事情的时候了,如果运气好呢,对三皇子是个好事儿,对我也是,如果万一失手了,就当我今日请三皇子出来看看夜景吧——!”

雪色的毛边衬映出人的肤色雪白,此刻秦墨,美的如粉雕玉琢一般。

“你一向不是跟连王走的近,怎么,今日怎么想到把我叫出来看夜景——!”

秦墨抬头,伸手哈了口气,抬头看星辰,漫不经心说道“看来三皇子对我一举一动很是上心嘛,我原本对这些事儿都是隐秘的,并不宣扬,可是三皇子殿下却知道我与连王走的近——!”

赫连玦被揭穿,脸上便有些讪意。

随即,脸明显的转到一边,有明显不高兴的神色。

忽然,从那大门的地方出来一个人,身材矮矮小小,这冷天身上穿着暗红的斗篷,看身形是个女子,走路便左右的看,很鬼祟的模样。

小桃眼尖,一下子叫了出来。

“姑娘,出来了——!”

小桃手指过去。

秦墨定了定神,飞快的吸了口气,“快,叫人拿住她——!”

那刑部尚书在车里差点睡着,被秦墨吓的一下子人都清醒了,一下子转神过来,急急吩咐周围的侍卫

“快,听国师大人话,上去逮住她——!”

那女子听这边的声音,朝这边看了一下情形后,飞快的发现不对劲,慌乱之间脚步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要往后跑。

而被秦墨一早叫来的伏兵伏击,几个兵卫上前一下子就抓住。

赫连玦看见那人,隔着距离细看下,身形是个女子。

凤眸一眯

“看来国师大人早就布好的戏,叫我们来只是一个看戏的——!”

秦墨微转头,凛人的视线稍微偏转,落到那马背上的人。

看见那男人的俊美侧脸。

冷冷道“自然,不过,多了三皇子这样一个见证,皇上自然是更信的——!”

*

勤政殿

烛火重重,照开整个殿堂亮如白昼。

皇帝原本已经要就寝,硬是被太监多次通传,说秦墨有天大的事儿必须急着见到陛下,十万火急,不能延误。

这皇帝不得不急急忙忙穿了龙袍又起来。

来到这大殿上,苍老的脸皱成一团,更因为秦墨打扰了他睡觉的兴致心都满是愤火。

“微臣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一进来,两个有力的侍卫手中抓着一个人,头发散乱的样子,似乎是个宫女。

一并进殿的还有这三皇子赫连玦,刑部的尚书大人。

“你。!你们。”老皇帝眼看秦墨,又看看那旁边的三皇子赫连玦,刑部尚书,瞬间傻眼“你们有什么事儿非要弄到这么晚来找朕,多大的事儿不能留在明天处理么——!”

“皇上——!”秦墨蹲下,盈盈拜倒“人赃并获,这事儿十万火急,一定要立马回禀皇上。!”

“到底是什么事儿——!”

皇帝气恼的一拂袖,然后转身坐上龙椅。

秦墨转身看向那位宫女,脸色清冷,对她细细说道“你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

她宫女果然抬头,嘴角被打的有污血,脸上也有伤痕,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愤恨的眼神死死盯住秦墨…!

“她。!”皇帝拧眉,一副惊疑的模样。“她是。!”

“皇上请过目,这东西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我,和刑部尚书闵大人,三皇子皆是见证,这丫头是皇贵妃身边的最贴身的丫头,名叫‘兰儿’这封信,是她要交去京城的一家钱庄的老板,当初,八皇子被杀,操练场上众人皆见是太子失手,致八皇子惨死,只有秦墨发现了那箭中途插过门楣,被挡了一下,依照秦墨当时座位的角度来看,被稍弱了力道的箭根本不可能再杀人,而之后,众人所见的,八皇子惨死,额头上插着的恰好就是东宫的箭。”

“皇上当时气愤难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废了太子,然后慎王幽禁回府——!”

“而微臣当时觉得这情况有异,却也没法扭转局面,只等下来,结果微臣偶然遇见宫外这能铸箭的人,那是一个打了三十多年铁的老铁匠,精通各种铁器,手艺,由他手中铸出来的箭矢,可以跟官府相比,然后,就是这只箭,最后换给了太子,而太子的箭早被人偷换了出来,最后在那次众人以为太子失手致八皇子惨死,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八皇子是借众人惊慌之时,被人认为的用箭插入脑袋致死——!”

秦墨瞬间只看皇帝的唇颤了颤,身上也有一股躁怒,“一派胡言——!”

一声震怒,满殿的人都跪了下来。

原本再无人发声,只有秦墨的声音清晰,她跪在地上,视线跟地面平直

“皇上,微臣为了还原事实真相,用尽心力,不管皇上心中此刻如何想,但是,秦墨也只是要还八皇子一个公道,也不让那大恶之人的罪行得逞,当初,贵妃娘娘身边的奶娘,当时被皇帝有怜悯之心,罚到了浣衣局,结果,被微臣调用人查明了这奶娘的来历,这奶娘原本姓刘,是滨州女子,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桩旧事,那时候皇上刚登基,到处都有异响从底下传上来,当时一手扶持皇上上皇位的亲卫军卫兵总领荣保奉皇上命去清剿那些异动之人,结果荣保手下有一小卫队,经过滨州,错杀了一对夫妇,这件事儿,发生的时候皇上不知道,几年后才有一女子含冤,说荣保滥用职权,滥杀无辜,皇上大怒,将他发配到滨州,这夫妇当时,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八岁,小女儿五岁,夫妇死后,大女儿始终,小女儿被大伯家养了起来,如此,之前告发荣保是大女儿,当时不过十来岁,后面皇上派人去查过,但是那告发的丫头已经死了,为此,皇上更把怨气加到了荣保一族身上,而现在这个,刘奶娘,便是这小女儿,有人利用她的仇恨,然后弄进宫里来,她改过嫁,目的就是为了掩饰她的祖籍,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太子——!”

这些,是赫连壁最后才查到的。

可谓是费劲千辛万苦。

“胡说——!”

皇上听的惊呆了,随后又是重重的大掌朝龙椅上一拍

“怎么可能…胡说。都是胡说…!”

瞬间,多少年的陈年旧事又被掀开,其实荣保的错也是当初为了自己稳定帝位所以造成的,一提起,就仿佛这是自己的罪孽,那人明明就是要报复自己。

听见这,皇上又怎么不恼怒。

秦墨浓黑曲卷的睫毛朝下面淡定的扇了一扇

“是不是废话,证据已经亲自拿到,秦墨千辛万苦,又害怕一己之力弱小,所以请求刑部尚书,三皇子殿下同臣一起,物证已经呈现给陛下,陛下想不想承认它便由陛下自己了——!”

“秦墨,你跟朕每次讲话胆大包天,你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这陛下真是直接对秦墨发火了。

秦墨依然稳稳跪着,长睫朝下铺排,眼睑出划下一排暗影。

“微臣为皇上效忠,其他都不想,如果皇上要杀微臣,微臣也只能领命…!”

“你——!”皇上被呛的一声,手中的纸张早就在手中揉成一团,不看,亦是不愿扔。

许久,皇上的眼,疲惫的扫了一眼下面,“这么晚了,你们禀告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退下去吧,朕要思虑些时候,这个宫女,就拖出去杖毙吧,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别污了朕的眼——!”

随后,宫女被拖下去

秦墨又淡然的模样,盯了盯视线所及之处的青色砖石。

几个人同时俯首。

“微臣告退——!”

“儿臣告退——!”

终于,殿内的烛火颤颤,等秦墨几人一踏出殿门槛,殿内的灯火就灭了一半。

夜风清冷,从勤政殿到午门外,还有一段长长的石板路。

然后,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

“国师大人,你看今天的月色是真好啊——!”

皓月当空,虽然空气潮湿,地面仍是满满清辉,夜雾茫茫浩渺而宽阔。

人走在这空气中,一吸空气,都带着一股冰凉。

“国师大人叫出来赏的月还真是不一般——!”

秦墨假装听不懂他这嘲弄。

只走在前面,狐糗拖在地上,拉开一抹暗长的倩影。

许久,唇角轻勾,这赫连玦知道这是被她给利用了。

她也是万不得已。

如果是当事人是赫连壁,皇上的想法又不一样,会疑心这是她们暗中联合,要为太子洗白,而陷害皇贵妃。

秦墨知道,这么大的一桩事儿,皇上有对太子的心结,同样,皇上听闻儿子是这样的死法,何尝听了不是惊悚,就算是皇帝,也会心里脆弱,害怕面对那*裸的,残忍的真相,所以,让事儿就这么消亡下去。

而,秦墨带了刑部的尚书,重量级大臣,一个又是皇子,等于在告诉皇上,这些人都知道真相,就算他不愿意翻案,也压不住。

“是啊,若不是这么好的月,秦墨怎么敢劳动三皇子殿下——!”

两人相互嘲讽,心知肚明。

最后,午门出来,众人的马匹,马车都停在那儿。

小桃等人在地上久站了。

见秦墨过来,小桃的眼笑眯成了花。

秦墨原本走过去,正要上车,突然被身后一道力道拉了下来。

秦墨咬唇,一转身,用力挣脱。

“他娘的,本王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猖狂的女人——!”

耳边是阴测测的男性声音,低沉,却很有力道。

秦墨似乎听见男人粗喘的气息。胸膛起伏

秦墨神色淡淡一转身抽回手,人便由小桃扶着,重上了马车,依然是那淡然的声音落在后

“殿下以后见多了,就习惯了——!”

随即,车夫驾了马车走,只留下赫连玦一个人气的脸色发白久久站在那空地上。

*

这件事儿发生后,这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合宫都知道此事儿。

颜贵妃穿着素服在勤政殿外跪了大半天,哭着叫着要皇帝主持公道,要查明儿子遇害真相,严惩凶手。

第二天下午,皇贵妃畏罪自缢在咸福宫。

四皇子赫连琮听闻噩耗急忙进宫,皇贵妃早已经断了气,皇贵妃死了,到底保全了儿子。

其实,皇贵妃当初,是想这样做之后,中宫会把矛头指向惠妃和淑妃姐妹,自己的胜出反而更大些,却不想,只要是做坏事儿,就一定会有疏漏,恰好当时秦墨在殿内—

所以逼的自己丧了命

*京城,这是今年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大,说落下就落下了,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天了,到处都是雪路难行。

小桃进来,手中拿着拂尘弹灰。

“这冬日下雪之后,姑娘便更懒得动弹,每日除了上朝,回家就是看书看书,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倒觉得,这冬日来,姑娘的腰身都胖了一圈呢,就是懒了,不爱出去走动——!”

秦墨听见小桃的话,遂放下书,唇角带笑,轻嗔“你这死丫头,就你话多——!”

“既然如此,就出去走走吧,正好这下两个月就是年关,咋们可以一并去看看大街上有什么卖的好吃的,好玩的——!”

反正闷在这院子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小桃听见这句话,欢喜快要飞起来。

秦墨才走出门,便立马迎面一阵雪的气息,两边的青松都压满了雪。

“姑娘,你看,这雪是不是都结成冰了——!”

小桃跑到一盆矮子松的盆边去敲冰。

秦墨含笑在原地看着。

片刻,从大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影子。

秦墨站在院中,定睛一眼,那可不是连王府的朱管家么。

“哦哟,我的国师大人,你还在院中赏雪呢,王爷刚被派下闽南一带,说是去查视那边的官员政风,王爷临走放不下你,说姑娘喜欢红枣的糕点,雪玲的新茶,让我时不时来国师府中走动,及时送些过来,又说快到年下了,让王府多送糕点,国师府中太清冷了些,一个厨子不够用,节下新制的点心要赏下人,怕国师懒得打理这些事儿,便都叫我送过来。”

秦墨点头,不知道为何,心头忽然万千的感动,似乎,他总是在她这些已经被忽略却棘手的小事儿从不让她难为,他的关心,不浮华,不张扬,但是,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儿,却点点滴滴落恰落到秦墨心头,他知道自己每次一到节下就松乏,怕麻烦,一并连下人都跟着自己受苦,这些皇宫府邸,一到节日里都是要发糕点吃食赏人,所以帮自己打点好。

秦墨站在原地“谢谢朱管家,主管家留下吃茶——!”

那朱管家把食盒留下,赶紧就推辞“多谢国师赐茶,只是王爷不在府中,上下都需要奴家操持,实在是不能多待——!”

秦墨听他如此说也罢了,便谢过,让人送朱管家出去。

“姑娘,你看,这雪都冻冰了——!”

小桃这么大个人了,有时候还小孩子心性,拿了一块冰在手中把玩,拿手指把冰块的边缘用力的磨。

秦墨偏头一看,惊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桃傲娇的扬手“姑娘,你说你厉害吧,天底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少呢,可是,这东西啊,你可真不知道吧,别说你不知道,这京城,哪怕是宫里,那些娘娘也没见过呢——!”

秦墨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你到底弄的是个啥,那么宝贝——!”

“姑娘,你别急,我不知道行不行,到时候我给你看,你可别惊讶,但是秋鸾是这样教我的——!”

“秋鸾是谁?!”秦墨诧异道

“她父亲是鸿胪寺卿,上次姑娘带我去宫宴,我认识的,她知道我是你的丫鬟,说很喜欢你,说你很了不起,女子可以做这么大官,就跟我格外亲近,她讲她父亲是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见过很多外邦的东西,家中也有那些使臣用的礼物,她说她家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中间厚,边上薄,像是玉石打磨出来的,把这东西放在纸上,字会变大,如果放在太阳底下,底下放一堆东西,还能引火呢,姑娘你说奇不奇,可是她说这是她家宝物,我还没见过呢,不过她说,听她父亲说,这个用冰块也可以弄出来,用冰块磨了,放太阳底下,能生火,那些野人在冷天放牧时,没有柴火就用这个生火,所以,姑娘,我也想试试——!”

秦墨心中却想,叨叨絮絮了半天,不就是一个透镜生火么,谁说她不懂。

秦墨一抬手“只是你那冰太薄了,而且,就算你做出来,那今日天上也没太阳啊——!”

秦墨环首,朝头顶一看,这雪下的这样大,哪里去找太阳…

太阳。太阳…忽然,秦墨脑袋一个灵光。

那天天上可是有太阳的,会不会。会不会。她想了这么多天的难题。

突然间,秦墨快激动的心就要从心房跳起来。

皇上连日来,虽然还没恢复太子的名分,却已经解了大皇子,也就是目前慎王的幽禁。

皇上心里,还顾忌什么,秦墨知道。

那日贵妃去殿内闹了一天,这事儿的真相再也包不住。

皇上连日来不上朝,也都是因为这件事儿,

皇贵妃殁了,那灵柩停在宫内数天,皇帝没有任何旨意,后来只吩咐把皇贵妃的尸首拖出去胡乱埋了。

*

秦墨驱车来到慎王府。

慎王今日一身素服,这些天,在家深居简出,经过这事儿,人也瘦了一圈,秦墨看着,竟然有些心酸。

自然那慎王是很感激秦墨的,至少是秦墨找到当日真相,救出自己。

而两杯茶后,秦墨又细细问他当时马惊的详细情形。

一如赫连壁告诉自己的那样,“一开始,在马背上,什么都没有察觉,前两支箭也未发觉马有任何异动,只是第三支箭刚要放箭时,突然马一下子被惊,马惊前蹄,我整个人便朝后仰,可是我手已经松了,那个时候,整个人仿佛要摔下去,箭朝后面看台飞去,我也一点办法也无——!”

慎王喝着茶便叹。

秦墨回想着话回想了久久。

“那犯了事儿的马还在么,我想看看那马——!”

赫连璟一听秦墨如此说,中肯的点头,道“在的,还在马圈里,他闯出这么大的祸,府中人都不愿意留它,可是它毕竟跟着我这么多年,我舍不得杀它,事情已经这样了,杀了他又如何呢,于是,我一意孤行,还是留下了它的命——!”

秦墨点头,“王爷心慈——!”

许久,赫连璟扬起侧脸“倒不是心慈,畜生也是命,跟了我这么多年,已经算我的好兄弟般,哦,国师,跟我这边来——!”

于是,那赫连璟一边前走,一边张臂为秦墨领路。

秦墨跟在后面,留心看着两兄弟,一母所生,性格却迥异,赫连璟为人谦卑,警敏,仁厚,而赫连壁,却能给秦墨一种安心感。

沉稳,庄重,大气。

“这就是养马的地方——!”说着,赫连璟将秦墨引倒一个地方,这里却是马场。

每个马槽有一匹马,大多都是良驹。

一路上,秦墨见过几匹棕红的汗血宝马。

“雪驹,就是他了,它现在被隔开,单独关在这里——!”

赫连璟引秦墨倒一处马槽前,然后,秦墨抬头看那马。

赫连璟靠近时,那马似乎还记得他,主动过来,将头低到他手里,伸长鼻子去闻。

赫连璟便顺着它的毛抚。

秦墨走近,也用手去抚摸了那马头,结果被它甩头弹开,后面,赫连璟亲自教导她,从有毛的地方抚起,轻轻顺着它的毛抚。

“雪驹是匹好马,只可惜…!”

秦墨低头,手在马头上到处看,可是并不见痕迹。

许久,她的视线集中在马的一支左眼,发现有些擦痕似的痕迹。

秦墨轻轻上前,隔着马槽,凑近,细看,随即问道

“这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赫连璟也视线移到那处,凝神看了两秒,随即道“不知道,似乎就是从那次之后,便有了,但是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秦墨不语,随后便默默的退了出来。

又回到那亭里,秦墨便不多留,喝了半盏茶便说要走。

那慎王也不多留

回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秦墨只是想。

不管怎么说,马受惊的原因终于弄清楚了。

没错,就是借用了凸透镜。

这个朝代没有这玩意儿,这东西是从西域或者海外传进来的,焱国上下的人知道这里面奥秘的并不多。

甚至连皇帝可能都不知道。

那日太阳高照,虽是下午,却日头不小,有人知道用凸透镜可以令的太阳聚焦的办法,可以引燃凸透镜之下的东西,那日,恰好太阳偏西,比赛在台上,可是高台之下周围却是布满了人,偏西的日头,角度很好寻觅到。

角度对着马的眼睛,这样,既没有外伤,灼热的疼痛会让马惊厥,何况又是眼睛,所以马的反应尤其的大,而事后,也根本无人从中知晓。

这幕后布局的人,步步都走的是最阴毒的法子。

赫连琮年龄,必然想不到这些计策,既是周全还要巧妙事后不引人察觉,皇贵妃身边培养的不少羽翼,这个女人,越是沉默的女人越不能小看。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后,秦墨的心忽然有些稍稍的慌乱。

*

秦墨驾车刚回到府邸,府中的管家便立刻迎上来,

“姑娘,你去哪里了,刚才宣旨的公公等了你良久,皇上宣你进宫呢——!”

秦墨才刚下马车,指着自己鼻子

“我——!”

管家急道,恨不得把秦墨又推上马车

“是啊。是你…!”

最后,秦墨又不得不让车夫驾车驶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