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下榻相送,她也知道他从来不看重这类礼仪。

府中这几天很清净。

秦墨借用这几天时间养病,吹着门前的风,坐在中庭处,看府中来来去去行走的下人

小桃端着汤药前来,远远看她,久病的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面上的笑意却是和熙如暖阳。

“大人,外面有人姓姜,自称是大人的姨妈,要见大人。”

秦墨抬头,眼里有错愕。

将身上的衣物紧了紧。

低头的一瞬,突然想起,是了,秦姜氏死了,还留了外戚姜家一门,很多年没有联系,她几乎忘了。

现在才隐隐约约想起来,这姜家是有以为姨妈的,那时候秦墨还在乡下,这姜家姨妈被休回家中,后来嫁了钦州城里的一秀才。

一个被丈夫休回家的女人还能嫁秀才,做正妻,还被那秀才家附近的门户议论了好一阵呢。

那时,秦墨在钦州城给姜家买了宅子,也买了地,只当这户人家已经在钦州好好的安了家

秦墨疑惑

“找我做什么”

小桃瘪瘪嘴,将药碗放至秦墨脚边的梅花矮榻

“谁知道呢,这京城瘟疫肆掠,多得人是想往城外跑,还有人不怕死的往城里钻”

秦墨想了想,这么老远来京一趟,总是要见见的。

“这么远跑来,总要见见的,就在外院的花厅见见了。”

小桃道“大人不必亲自去,定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让府上总管应付下便罢了。她有什么述求,告诉总管必定一样的”

秦墨瞥了小桃一眼,笑眼带责备

“这么老远赶来,我还是见见吧,扶我起来”

原来,那姜家姨娘来找秦墨,原来是丈夫病重,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婆婆原本从进门前就嫌弃她,现在更是一味作践,女儿五岁,儿子嗷嗷待哺,娘家的嫂子不仅不管不问,只多说了些风凉话

后不知怎的,找到了国公府。

想到这国公府还有个外甥女

她也是打听着,千方百计来的京城,要不回去银子只怕家里婆婆会将她赶出来。

秦墨坐在花厅见这姨娘时,也大吃一惊,脸上风尘仆仆,脸色蜡黄,额上还有许多细纹,想当初,这姨娘嫁过去时,虽说也不是十分的好颜色,但也没到这副模样。

秦墨叫了姨娘,让人将她搀起来。

姜家的人现在算是当地一不大不小地主,一家人吃喝拉撒都不愁,只有这小姨妈…

秦墨看她的模样,顿时也觉得心酸。

给了银子给姨妈

要只是银子的事儿好解决,而其他的,她也解决不了。

那姨妈后抱了银子,泪眼婆娑的叫了声“秦墨”

却说不下去。

银子虽是有了,只不过怕那家厉害婆婆还欺负她,想再求助,不过转念一想秦墨也不过是二十来岁还未出阁丫头,只那样便罢了。

秦墨听她唤了她一声名却没有下文。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再多说什么。

也猜不到

备了马车,让国公府一随从送了她出城。

这勤惠终于走了

*

午后,小桃进来,见秦墨在发呆。

“大人实在不必为这些伤怀,这嫁了人的女人啊,多少会遇见这些事儿。”

“大人和那姜家姨妈又没有来往,亦说不上多大的情分…”

小桃将热茶放在桌上。

秦墨抬手将热茶端了,握在手里。

她倒不是为姜姨妈的事情烦心。

*

“这瘟疫是多少天了。”

西北西南都出现了大面积的瘟疫,朝廷急的没有办法。

清顺帝一日有四五个时辰都在大殿内招大臣议政,实则商讨治疗瘟疫的法子。

小桃道

“已经半个月了呢…皇上派了连王还有几个王主理此事儿,这次的疫病十分强悍,西边,南边已经出现多个隔离区了呢。将那些得了病的人关在里面。”

“大人。这些人都只能等死了。”

秦墨脸色并不好。

“隔离区里面请了太医医治么。”

小桃道“出了这些事儿,很多太医皆不愿意去,只有朝廷里平日几个不发声的太医,有资历的害怕从疫病区回来,自己染病不说,还怕病气过继给皇上,宫里,宫里一旦染病,那可没法收拾。”

“只有太医院比较常见的张太医和李太医,在隔离区里,尽心治疗病患。”

“小桃,我们也去吧…”

许久,秦墨淡淡的语气道。

“什么。”小桃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秦墨合了茶碗盖,轻抬袖口。

眉眼微疏。

“病者都在苦难中,我们应当去尽一份力。”

小桃气急“大人,你的病也才刚好。这时候是最不宜沾染那些病患了。”

秦墨将茶碗盖放下,起身来。

她跟小桃不一样,她曾亲眼见过那些得了瘟疫的病患,九江,那时在九江。

她看见人们脸上的绝望与哀愁,那便是人世间桎梏着人的痛。

无数生灵仿佛挣扎着,存活。便是存活。

“大人实在不应该以身犯险,大人再怎么说也是大人,那些都是平民。”

秦墨不听小桃的。

翌日,她当人准备了马车。

去了隔离的京郊。

有许多侍卫守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