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冷哼了一声:“我心里没你,一丝儿都没有,从今儿起,你自娶你的将军之女,再莫要来缠我。”

左宏只觉三九天兜头浇下一盆凉水一般,心都寒透了,他苦笑一声:“既如此,爷何必再纠缠。”站起来转身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娟子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却她也不是那些无所事事,伤春悲秋的大家闺秀,她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她要做的事儿很多,她要把爹娘留下的买卖做大,让爹娘在九泉之下看着也高兴,她们陈家即使没有顶门立户的儿子,她这个女儿也一样。

转过天,叶驰跟时潇起来收拾妥当,左宏已经走了,娟子却留了下来,她是知道那个庄子是叶驰名下的,没了左宏,不妨碍她买庄子,所以见了叶驰,根本没提左宏一句,直接就去说要买庄子。

叶驰是觉得,虽说左宏昨儿那话说得有些过分,但这丫头也的确太没心,一早得禄就来说,左少爷昨儿半夜从客居院里出来就走了,叶驰琢磨,左宏那个性子,指不定放□段半夜跑到娟子哪儿说心里话去了,若娟子体察他的心意,今日绝不是这般境况。

想到自己兄弟,心里对娟子颇有微词,脸色也有些不好,可给他媳妇儿瞪了一眼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别得罪大姨子的好,回头大姨子使点儿坏,自己又抱不上媳妇儿了。

这么想着,勉强挂了个笑:“那庄子如今闲着,你若用,只管拿去,说什么买不买的,爷不差你这几个钱。”

娟子却不依:“ 亲兄弟还的明算账呢,更何况,我跟小王爷非亲非故,占不得这个便宜。”

叶驰皱了皱眉,忽然觉得,真不怨左宏头疼,这丫头简直就是软硬不吃,拿别人的好心也当成驴肝肺,照着自己先前的脾气早给这丫头赶出去了,可瞄了眼媳妇儿,只能压住火气:“既如此,我让得禄跟着你去瞧瞧,我那庄子去年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横竖撂在哪里也没用,你要,给上我五百两就算两清了。”

时潇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五百两?这么贵,娟子何来这么多银子,却不想娟子点点头:“你既买下自是要赚钱才能脱手,没得平来平走的理儿,这么着,我给你六百两,待我看过就找中人立字据。”

叶驰咬着牙道:“随你的便。”气上来都没心思缠他媳妇儿,转身出去了,时潇拉着娟子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要不……”

时潇刚要开口,就给娟子堵了回来:“若我要了你的银子,还不是一样等于占了叶驰的便宜,你跟他是夫妻,咱们是姐妹,各算各的,我跟他却没干系,你放心,井水胡同的屋子,你家叶驰当初非要买了去,加上之前积下的银子,卖了街头那个铺面,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百两之数,便买了庄子,剩下的也足够支应,酒窖里现在的酒也都订出去了,等银子收回来,就更富余了,你不用替我担心,只看紧着你家叶驰,过你的小日子便是了,只你过的好了,我也就好了,你若无事,今儿陪我去瞧瞧庄子吧,顺便也散散心。”

时潇自是巴不得,叫人备下车,得禄带着往庄子去了,庄子距离别院不远,坐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因小王妃要来,得禄先遣人去叫闲杂人等避开,到了地儿,刚走一会儿,就说:“主子要不歇会儿吧!主子渴不渴,要不吃盏茶再瞧……”啰嗦的不行。

末了还是娟子道:“你再啰嗦,回头割了你的舌头。”得禄才急忙闭上嘴,这位他现在可也得罪不起,不说是小爷的大姨子,就瞧跟左少爷这意思,弄不好将来就是尚书府的当家夫人,自己还是老实点儿好。

时潇见他给娟子一喝就老实了,忍不住笑了一声,虽不厚道,但这小子着实有些啰嗦,有时候,她都想把他那张嘴缝上,看他还嘟嘟什么,却这庄子的确不差。

时潇自是不懂买卖上的事儿,但瞧见房屋齐整,院子敞亮,出了庄子四周是沃野良田,庄子后一眼泉井,经年不枯,便不做买卖,在这里住着也是好的。

娟子也甚为满意,回去寻中人立了字据,拿了房地契在手,就操持着挖酒窖收拾,大杂院的十来个小子顶了大用,又想着如今银两来往渐多,是不是寻一个账房先生来,便让回春楼的老掌柜帮着物色,很快便有了一个。

先生姓柳,中过秀才,在大家宅门里做过管家,也管过账,后来因出了一些事,辞了出来,故此,想找个营生,也好有个落脚之地,跟娟子正好合上。

娟子让他搬到庄子上,瞧了他几日,见这位柳先生做事稳妥,账目清楚,她不在的时候,还能帮她管着十来个小子,无意中竟然得了个宝,高兴之余,把账上生意的来往,交了大半在他手里,自己安心酿酒,倒轻松了许多。

不说娟子这儿忙活起来,且回过头说叶驰小两口,在别院住了几日,眼瞅到了中秋,时潇就催着叶驰回府,虽说公婆性子好,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啊,可着大燕找,哪个世族大家里新过门的儿媳妇儿,能出来住这么些日子的,也就定亲王府了。

她爹也悄悄嘱咐了她,定亲王府就叶驰一个儿子,叫他们中秋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挪回府去,要依着叶驰,恨不能这辈子就在别院过下去了才好,没有规矩拘束,没有长辈唠叨,就他跟他媳妇儿,想怎么亲近怎么亲近,谁也管不得,所以,他媳妇儿前头跟他提的时候,都让他刻意糊弄了过去,知道小媳妇儿有些急了,才不得不收拾东西回府。

出了别院,还不住后瞧呢,真有些舍不得,其实,舍不得的岂止是他,时潇也一样呢,尤其别院对她来说更不同,在这里她明白了自己对叶驰的心意,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跟叶驰是夫妻,以前那些纷纷扰扰,甚至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释怀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唯一清晰的是她的丈夫叶驰。

执子之与子偕老,即使当初跟她许下这个誓言的另有其人,但现在牵她手的人却是叶驰,这或许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而那个记忆中清俊温雅的少年,或许也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回府之后,就是中秋,王府的中秋是要去宫里过的,中秋夜宴上,不可避免遇上了九公主,其实,时潇并不恨九公主,相反,对她还有些愧疚,虽说当初在定福寺是她先出手打了自己,可叶驰冲进宫来打得人家女孩儿顺着嘴角淌血,也着实太过,若不是皇上太后有意护着定亲王府,说是忤逆犯上的大罪也不为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更何况,她还即将是明彰的妻,即使如今释怀了,对于明彰给予她的那份温暖,时潇仍然不会忘记,她希望明彰能跟自己一样幸福,而九公主,虽然性子刁蛮了些,但对明彰那份心,她看得真切,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恨九公主,以至于在御花园里遇上九公主,也没觉得她会刁难自己,甚至,婆子要回去找叶驰的时候,也给她拦下了。

九公主定定看了她很久才道:“你不怕我再动手吗?”

时潇望着她摇了摇头:“我想你特意跟我出来,不是为了跟我打架的吧。”

她立在一株月桂下面,大红的王妃服饰,穿在她身上,跟那个在定福寺里素衣白裙银簪的女子,相差甚远,那时她眉眼含着清愁,便不说话站在那儿,也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味道,当时,九公主觉得,或许就是这股惹人怜的味道,才令明彰跟叶驰都对她神魂颠倒,但今天看来,却如此雍容,通身的气派,仿佛比自己更尊贵。

或许是过的太幸福,短短几日,她已经判若两人,而她眉梢眼角的幸福,那么明显而昭然,这一刻九公主终于放心了,她知道,眼前这个曾经令她嫉妒若狂的女子,心里已经没了明彰,但明彰心里却还想着她。

想到此,九公主不禁黯然,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让他想着我,记着我,喜欢我,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