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夫人晕了过去,晕之前还捂着嘴干呕,府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上房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直到大夫冒出一句,“慌什么,不就是害喜。”

众人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可怜的玲珑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得知夫人没事这才浑身一软,险些瘫下去。

她倒是乖巧,借着端水的机会又被夫人从里到外训斥一番。

夫人的脾气就那样,若不给她说痛快了,以后更难说得清。

趁着玲珑离开的空档,简老爷才似嗔似无奈的拍着夫人的手道,“你跟孩子置什么气?”

简夫人的体质很奇怪,怀身子的时候孕火特别大,今天急火攻心更是了不得,究其根本也不过一片爱子之心。

现在火气消了,理智也渐渐的回来,简夫人想起玲珑汪着泪水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敢反驳她一句,这孩子平时一张猴儿嘴,关键时刻又懂进退,如此乖巧,倒也可怜。

对玲珑最后的那点不忿便也消失殆尽。

此事暂且揭过。

廊下红泥炉的火焰舔着陶瓷药罐,“闯祸”的薛玲珑哪敢就这样回去睡觉,遂劝阿婆回房歇息,自己守在这里为夫人熬药。

安胎药的方子大同小异,可能夫人这副用的都是上好的材质,闻起来有股后劲。

薛玲珑使劲嗅了嗅,不禁困惑,白嫩的包子脸还印着五指山,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孩子,简夫人打的时候不觉得心疼。

此时屋里的简夫人靠着引枕,偎在简老爷怀里,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知道你心疼那丫头,今天你是怪我了。”

“再心疼也疼不过咱们的孩子,别瞎想,安心给珩儿生个弟弟或妹妹。”老爷道。

简夫人心中一暖,温温柔柔的眼眸如水般瞥了老爷一眼。

今天这事倒也给她提了醒,是该好好教养玲珑了。

这孩子虽没开窍,却有双不自知的媚眼儿,教不好,将来惹了祸后悔都来不及。

又想到自己千娇万宠的宝贝儿配薛玲珑,心中更是无奈。

可慧朗大师的警告犹在耳畔,那颗鲜艳欲滴的红痣就是冲喜的关键。

除非世上还有个姑娘,具备如斯特征,想到此,简夫人摇了摇头。

找了块厚抹布包住手,玲珑又给药罐添了碗水,掀盖的那瞬间,险些被呛晕,什么味儿呀?

她重新盖好盖子,使劲扇了扇空气,才发现今晚的月亮特别大,离中秋不远了。

从前跟着爹娘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压根就没过过像样的中秋节,来到简府方才知晓这个节日的重要性,更有许多她想都想不出的奇景。

她也过上了谁也想不到的好日子。

应该心怀感激不是么?

想到这里,薛玲珑急忙照顾了下炉子的火,擦了把眼泪,嘴角却噙着笑。

要怪只怪自己不争气,惹恼了夫人。

十岁也算个半大姑娘,不能再跟少爷没大没小。

少爷是爷们,不懂事的时候你应该提醒,而不是由着他胡来。

夫人还说,你的身份与旁的姑娘不同,我不得不提个醒,再过几年,珩儿就大了,男孩子长大就容易犯浑。不管怎样,满了十八周岁,你们才能圆房,在此之前可得给我看好了,不但不准他碰你,也不准其他姑娘碰他,你可得好好辨别。

如何辨别?她只恨自己脑子不好使,听着这些话完全云里雾里。

夫人回答,除了手,哪也不准给他碰。

她点头应下,从此不但要操心他喜欢哪家姑娘,还要操心他的贞/操,做人娘子,可真麻烦。

不过……少爷真没亲她。

这句话刚到了嗓子眼又被咽下去,因为夫人满脸的疲惫与不耐烦,肚子里还有个小娃娃,她说出了事实又怎样,让夫人难堪或者给她道歉?

咕嘟咕嘟的蒸汽顺着陶罐嘴飘出来,又是这股冲鼻子的味道。薛玲珑捏着鼻子,从前娘的安胎药闻着比这个温和多了。

屋子里老爷正陪着夫人说话,珠帘掀开,只见一张明媚的笑脸,梨涡上的红痣因着她灵动的模样鲜红欲滴,是玲珑端着药碗款步走来。

简老爷暗暗赞许,玲珑越长越水灵了。

她将碗递给老爷,忍不住道,“这副药的味道好冲,我闻着头晕。”

老爷的大手猛然顿住,最近不太平,哪怕是个孩子说的话也提醒了他什么。

夫人拔下一枚玉簪,不知怎么就变出颗绿色小丸子,丢进药碗,浓稠而乌黑的药汁瞬间褪成了煞白色。

室内三人的脸上褪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