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掉诡异的菜色,味道也许还不错。

荀殷觉得有点梦幻。

端起碗便吃,还专门夹了一大口菜,“啊,呕——”,荀殷吐了,目光难以置信的胶着玲珑。

犹记得她大言不惭的说“我会做饭”。

现在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给人吃啊!

果然被嫌弃了!

早就心虚不已的玲珑手一哆嗦,碗就哐啷啷落在了地面打转。

“先生,我错了!我,我不该说自己会做饭!”不用先生开口,她就自首。

玲珑想哭又不敢哭。

为了要先生刮目相看,她竟忘了自己早已十指不沾阳春水多年。

菜,做了一半,她就感觉要出事。

其实她小时候挺会做饭,不过那时家乡流行水煮菜,油在当时还很精贵,普通百姓吃饱穿暖就很满足,谁舍得浪费粮食榨油啊!谁知道现在兴油烹,她从未做过,锅炸起来火花四溅,根本没办法兼顾灶膛。”

玲珑险些把厨房烧了,忙完下边忙上边,呛的喘不过气,万万没想到热油浇上水,火光噌地窜老高,险些烧了她头发。

她这才发现从前在简府做的实在太容易,偶尔下厨炖个甜汤什么,火都是下人看着,小火大火还是中火,只需动动嘴就行。真需要她照顾的火,也是精致的银炭炉子,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玲珑脾气好,却也有好胜心,她硬是逼着自己生好火,做成一顿饭,至少米饭能吃。后来脑子蒙了,竟鬼使神差的将做好的东西端上桌,这是心存侥幸还是掩耳盗铃。

也不想想先生乃吴国荀氏宗室所出,又是擎苍书院的大儒先生,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吃过。

别说这么难吃的饭,就算做的好吃还能比过擎苍书院的大厨不成?

这孩子竟如此着急的表现自己,一门心思讨好人,想来从小就会看人脸色。荀殷挑眉打量玲珑。

“没事没事,我就吐吐,你不用紧张。”他十分淡定。

说完,他还端起米饭,夹了一口看上去还算正常的青菜,慢慢地吃起来。

玲珑就更没底了,这是要自虐报复我嘛?

抖若筛糠的小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像个惊弓之鸟,简珩虐待你啦?”荀殷不悦道,“我就是好奇,吃来尝尝。”

这有什么好奇的,都是家常便饭啊。玲珑两只手绞在一起。

面对她的疑问,荀殷竟陷入了沉默。

玲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仅仅为我而做饭。”他道。

眼眸清明,语气也自然,却说这样孤单的话。

玲珑愣住。

原来这孩子还不知道我是质子。荀殷嘴角上扬,便也不再解释。

他换了一个话题。

“我心里高兴呀。别人有求于我,都是撒大把大把的金钱买‘高兴’送我,而你,却是亲力亲为。”他戏谑道。

玲珑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

何时起,她竟成了这样功利的一个人。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道,“蝼蚁尚且都知衔食,你也只不过想活的好一些。”

原来,她也只不过想活的好一些。

心里某个空空的角落就这样被他戳中,玲珑鼻腔一酸,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先生,阿珑卑微,又弱小可欺,虽然仰慕先生的风采,却也的确存了抱棵大树好乘凉的心态。”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可是从现在开始是真心的,不管先生愿不愿意收我为徒,我都将以师礼侍奉先生左右。阿珑没有兄长也没有父亲,先生在阿珑心中,便如同他们。”

荀殷嗯了声。

“这还差不多。但我还年轻,不想做你爹。”他长手一伸,提着她的小胳膊拉她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跟个娘们似的。”

玲珑心神俱震,眼泪戛然而止。

也想起了自己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先生不收女徒。

又对一无所有的她这样好。

玲珑为自己的谎言而羞惭,缓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面孔显得越发透明似的白皙,美丽的眼眸又因哭过泛着粉晕,望之,若浸入水光的桃花。

荀殷心中一悸。瞬间就松开了手,腾地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去看看还能不能弄点勉强下咽的东西吃,我倒是无所谓,你正在长身体。”

玲珑粉靥立刻火辣辣的。

勉强下咽?

先生已对她别无所求了。

她点头答应,却忍不住把心里的话先说给他听。

“先生,我想通了。我这样的笨蛋拜你为师只会坏你名声。”她刹那绽放的笑容,竟有些晃人的眼,“先生肯收留我,还教我一点本事,已是莫大的恩惠。阿珑也会真心待先生好的,阿珑的姐姐知道了,也会待先生好。”

她想起了小龙络子,心里竟暖融融的,似乎又看见了希望。

也怀着这点幸福的希望躺在陌生的地方睡着了,她不认床,到哪里都行。

夜半时分,淡青色的月光透过黄色的竹窗,在玲珑雪白的面孔上撒了一层浅浅的斑驳。

荀殷走进来,好奇的打量她,缓缓倾身,“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长长的发丝垂下一缕,末梢擦过了她皱成一团的脸颊,也惊醒了她。

还带着噩梦的余温,“简珩”的脸就映入了眼底,玲珑瞬间崩溃。

两只颤抖的小拳头紧紧抵在嘴边。

荀殷睁大眼睛,“啊,你这是……”

谁知下一瞬她又仿佛被踩了尾巴的小奶猫,“不要!我不要!”

“哈,你不要什么……啊!啊!啊!我的脸!”荀殷惨叫。

好疼啊!

火辣辣的!

瞬间他就跳起来。

我x!

“你有毛病啊!”荀殷喊道。

玲珑显然还未完全清醒,目光似无焦点,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鬓角滚落,最后与腮边的眼泪融成小溪,沿着纤细的脖颈顺流而下。

凄惶而柔弱。

荀殷又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