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安城又休整了七天,简珩带着玲珑一路前往赵国都城丹朝,这一走又是七天。

因为有来使的身份,且简珩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帖,赵王竟安排他们下榻最高规格的四方馆。

这,这待遇也太高了!

本来玲珑还准备接受赵国人一顿唾骂,谁知人家如此尊敬简氏。

“就算如此,你也给赵王的宠臣送点礼嘛,毕竟是你撺掇周王攻打赵王,听说赵王被吓得病了三天没上朝,心里不知得怎么记恨你呢。”玲珑坐在四方馆的葡萄架下,十分担忧。

简珩专心剥葡萄,“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有了绝对的实力,便不需看人脸色,也不用阴谋阳谋。我的身份,即便是赵王也要对我笑脸相迎,尊我一声先生。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拐着弯讨好这帮蠢钝的老家伙。”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可玲珑还是不懂,“那你干嘛化名方宇,干脆一直用简珩好了?”

简珩将葡萄塞进她嘴里,“周王身边遍布冷氏的人,我还不想死。”

当然还有更复杂的,他可以慢慢解释给她听。

有道理。玲珑点点头,张口含住了葡萄,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画面美好而烂漫,葡萄若半透明的青玉,她的唇娇嫩红软,而他的手指白皙无暇。

玲珑脸热,急忙缩回去。

简珩嗅了嗅那根被她含过的手指,一脸轻浮道,“嗯,好香啊。”

这,这人真讨厌!玲珑干脆自己剥葡萄吃,不要他帮忙。

简珩再喂过去,她不张嘴了。

他笑了笑,转而将葡萄剥好,一颗一颗放进玲珑面前的甜白瓷碗里。

碗里的葡萄剥的整整齐齐,没想到他这么会伺候人。玲珑眼睛一热,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瞄了简珩一眼,他也正盯着自己,目光似水一般,触碰了她轻轻颤动的心脏。

“简珩。”她好开心,只会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嗯?”他盯着手里的葡萄。

“你对我真好。”她笑起来,眼眸眯成了月牙儿。

“我对你一直这样好,只不过你没心没肺罢了。”简珩道。

从小到大,不管他嘴上多凶,说话多毒,可最终做的事,哪一样不是依着她的性子来?

纵使吵翻,明面上他大摇大摆离开,背地里还不是犯贱的偷偷跟过去,为她打点好一切,等她气消了,再厚着脸过去撩拨她。

他仅剩的自尊,便是没将那些“犯贱”的事儿说给她听罢了。尤其他受着伤,却要眼睁睁看着她给受伤的荀殷端汤送饭,那些天,他生不如死。

由于这段时间状况百出,前前后后浪费了大约二十多天的时间,而燕军一路南下直逼临潼关。

吃了一会儿葡萄,就有大臣的家仆送来名帖。简珩嘱咐她一句“不要吃太多”,便急匆匆回书房。

在书房与人说了半天话,程三已备好马车,与简珩一同前去面见尉迟宰辅。

自从下榻四方馆,白天根本见不到简珩的影子,直到今天,他才抽出点时间,给自己剥了葡萄,讲了会话,谁知没过多久,又走了。倘若不是自己被辛世瞻劫持,浪费了那么长时间,简珩大概就不用这般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的吧。

想到这里,玲珑的脸色不禁白了,辛世瞻,他,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

有种“奸/情”一触即发的错觉,奇怪,为什么要用“奸/情”这个词?然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简珩想起来后会不会借此找茬?

他连自己亲近秀之先生都要发火,更何况辛世瞻那样……

玲珑咬紧下唇,总结经验,简珩找茬,无非就是与自己吵架,再凶一些便是摁着自己做那种事。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绝不能哭!

一定要狠狠地打他,就像打辛世瞻那样。

直到打醒他为止!

玲珑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太久,翌日,就被从尉迟府归来的简珩逗笑了。

他只口不提劫持一事,更不曾问半句“你有没有被辛世瞻看了或者亲了”之类的话语。

仿佛这事从没发生过。

两人一起欣赏在泰瑞宝楼挑选的珠宝。

这么一堆璀璨夺目的珠宝,只要是女人,见了就不可能不开心。尤其简珩还一脸严肃的为她簪上红珊瑚玉钗。

镜子里的女孩肌肤欺霜赛雪,墨发如云,簪着一对朱砂红般的鲜艳珊瑚玉钗,没想到自己打扮起来竟这般好看,玲珑心中欢喜,回过头嫣然而笑,睁大的美眸仿若碧空洗练,简珩在这样一双无暇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心里一热,俯脸亲了亲她可爱的梨涡。

有点痒,玲珑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不害怕他了,知道他只是逗逗自己,并不会做什么让自己难受的事。

“简珩,赵国女孩的衣服真好看。”她喜滋滋的垂眸,一袭豆青与梅子青的双层绉纱短襦,长长的裙幅却是大胆的石榴红,且清丽,且娇浓,尤其裙摆的刺绣,针脚精致,绣线比头发丝还要细,只在款步前行时似有月光流苏之美。

就是太贵了点。

而且,她想不出简珩百忙之中如何还抽得出时间让人给自己做了这么多衣裙。

“但凡你喜欢,要多少我都舍得给你买。”简珩拉着她的手,见她脸上没有防备,还沉浸在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中,心里不由得得意与自豪。

得意哄好了自己的女人,自豪的是女人是他的啦!

玲珑摇了摇头,“这么多衣服,我又穿不完,买多了浪费。”

喜欢归喜欢,她却隐隐觉得这样花简珩的钱好像哪里不对。

“不多不多,你要是过意不去,就谢谢我呀。”简珩牵着她的手坐回榻上。

玲珑哦了声,抬眸充满诚意道,“谢谢!”

简珩:“……”

“也太没诚意了。”简珩单手搭在靠背上,这个半圈的姿势似乎将她笼在了怀里,他盯着她的眼睛,循循善诱道,“你得……嗯……给点实际行动啊,比方说……亲我一下。”

亲一下啊?玲珑的脸以可见的速度腾起了红潮,本能的想要拒绝,又瞅着身上漂亮的衣服,左右为难中。

“亲脸也可以。”简珩捏起她的下颌,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他又退让一步。

玲珑想了想,又不是第一次给他亲,不就是换成自己主动么,要不,就试一下吧,反正也不难受,而且他的味道很好闻呢。

似兰丛里的青竹,又似那甜丝丝的香梨。这样想着,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点着了,热腾腾的。

这是答应了!简珩心花怒放,扶着她的肩膀,低声诱惑道,“要不……我闭着眼不看你。”

闭着眼的话,就更好了!玲珑忽然放松了许多,鼓起勇气,右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微微嘟起小小的红唇,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脸颊。

就差一丁点儿便能贴上去。

简珩忽然转回脸,两人的嘴巴准确无误的无缝对接。

玲珑傻了。

你,你耍诈!她后知后觉。

简珩一脸奸笑,转而将她抱在怀里,不停亲着她的鬓角,“哈,这可是你非礼我!别害羞啊,让我看看……”

“你,怎么这么坏呀!”玲珑有些委屈,心里却又好像不委屈,嘴巴都麻了。

简珩抵着她的额头,小意逗着她,“坏吗?你摸摸我的心,哪里坏了……”里面全都是你这个小妖精!他在心里说,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衣襟里塞。

玲珑又羞又气,趁机拧他,可他心口的肉真结实,拧不动啊!

简珩抓住机会捧了她的小脸,吸了吸那两片红润软嫩的小嘴巴,“阿珑乖乖,你可真要了我的命,恨不能死在你身上……”

他,他怎能说这样的荤话!圣贤书读到哪里了,活像个登徒子。

玲珑对这句“死在自己身上”的意思似懂非懂,脸却更红了,脑子一片空白,就被他的舌尖趁虚而入。

忽然听得帘子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玲珑一惊,猛然推开简珩。

原来竟是赵王宣简珩觐见。

这一去就是好半天,直至酉时,程三才传来消息,大概意思就是赵王设宴,简珩抽不开身。

“少爷让您不用等他,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下人去做。”程三恭恭敬敬道。

不知道为啥,独自坐在桌边用膳的玲珑感到一阵莫名的孤单与失落。

晚膳刚过去没多久,丫鬟桃叶走进来,对她揖礼道,“夫人,有位自称竹清的拿了对牌,前来拜见少爷,我说少爷不在家,他说见您也一样。”

玲珑眼睛一亮,她私下里挺喜欢竹清这孩子。且有了竹清在身边,简珩应该会轻松许多。

“快请他进来。”

桃叶应诺,又补充道,“客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受伤!

玲珑一惊,携着桃叶走出庭院,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大嗓门,“快宣太医啊,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太医岂是什么人都能宣的?玲珑走过去一看,急忙喊人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

这个大嗓门的女孩不是别人,竟是顾明珠。

而竹清则浑身是伤,有气无力趴在她背上。

驮着个男孩走来走去的顾明珠面不改色,这么大力气的女孩引来不少人侧目。

玲珑倒未注意这些,她震惊的是竹清怎么伤成了这样?

又是安排房间又是请医问药,直到大夫开好方子,玲珑悬着的心才放下。

从药方上看,皆是促进伤口愈合以及补气养血的。

“这位小哥最严重的外伤是腹部的刀口,倘若三天内无头痛呕吐症状,休养半个月就行啦。”大夫道。

玲珑示意桃叶取来荷包,装了满满一锭银子递与大夫,“劳烦您了张大夫。”

大夫推却一番,最后笑盈盈收下,对玲珑的印象非常好。

其实她不必给自己银钱,这些帐是记在衙门上的。但玲珑出手大方,大夫哪有不笑纳之理,第二天,便派了小厮送来两枚家传的养身丸,投桃报李。这是后话。

桃叶端来铜盆,试了试水温,便开始绞帕子,为竹清擦脸,顾明珠也要帮忙,桃叶愣了下,不知顾明珠是竹清什么人。

虽说竹清还是个半大小子,可顾明珠年纪也不大,帮他擦身子没问题么?

竹清被顾明珠的哭声吵醒,睁开眼就道,“托你的福,我还没死,你丫嚎什么丧?”

倘若换做平时,顾明珠早就跳起来打了,今天却噎了半天,硬是忍下这口气。

坐在外间的玲珑便猜测,定是顾明珠闯了祸,竹清遭到了无妄之灾。

真相与玲珑猜测的差不多。

顾明珠装扮成小厮混进试炼的队伍中,打算借机离开明镜岛,出去玩几天。

好巧不巧碰上冷氏的人,她这种性格,出了明镜岛就是个死,果不其然得罪了冷鹤,倘若不是竹清,她就完了。

吃了亏,她老实许多,干脆跟着功夫心眼都比自己强的竹清,甚至开出高价收买他当保镖。

竹清压根就不想搭理她。

她便一路跟踪,玩的不亦乐乎,终于玩大发了,遇上当地成了气候的匪帮。

那匪帮头子要娶她当压寨夫人,她当然不乐意,就把躲在暗处见死不救的竹清推出,“他是我妹妹,女扮男装的,比我漂亮多了,你们考虑下他吧。”

说完,她就跑!

坐在竹清床边回想至这一幕的顾明珠愧疚不已,又哭了起来。

“聂竹清,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心里惦记我,你就直说嘛,躲起来我还以为你见死不救,当然就恨你,我一恨你就……就忍不住拖你下水嘛!”

竹清揉了揉太阳穴,“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出去,啊?连续跟你待了两个月,简直生不如死啊,明天我就叫人送你回明镜岛。”

顾明珠慌了,哪里还敢再哭,一把攥住竹清的手,“不行啊,这样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你还知道怕你爹?”竹清呵呵了。

当然知道啊。顾明珠眼泪汪汪道,“聂竹清,我保证不再烦你了,求你千万别透露我的行踪,我要等到师兄,一起回明镜岛,有师兄在,我爹才有可能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