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卓阳上一次见到杜正文还是在去年仓促撤离华国之时,装载了杜家第一批精锐的飞机降落在私人机场时掀起的巨大的气流把机窗外吹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压抑……倒映在初离故土的杜家人眼里,流露出的是每一个人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

就在这一片因为离乡之情弥漫开来而引发的哀戚迷茫里,一身烟灰色风衣的杜卓阳站起身来,把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收入眼底,然后伸手指住窗外:“好好地看看外面的那片天……诸位能够跟随我离家背井来到这里,都是杜家的中干力量。如果连你们踏步于此都心有慌乱,如何能让我杜家在这异乡站稳脚跟?几百年来,杜家的脚步从未停下过。从北都到港岛,从威德尔海峡到格陵兰岛,只要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又有哪一个没听过我杜家的名号?别只看到了离开,看不到新的开始。言尽于此,诸位共勉。”

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就是杜正文,接着他的话斩钉截铁说的是:“今日我杜家暂别华国,它日未尝不能荣耀而归。”

而现在,那个曾经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从小相伴长大的兄长,却一身狼狈、伤痕累累地站在他面前,胸前和手臂上缠绕的绷带都渗着新鲜色泽的未干血迹。

杜卓阳站在杜正文面前,凭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静静地一言不发。

杜正文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脊梁,这个动作牵扯到他前胸后背的伤口,引得不甚干净的绑带上又绽放开一朵小小的血色之花。

“你的戒指呢?”杜正文嘶哑地问。

“丢了。”杜卓阳落在哥哥脸上的目光不带有一点温度,“没有那个东西,杜家也是我的。”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你也是。”

“我的命,你要就拿去。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杜正文带着嘲讽的口气说着,“从小到大,你想要的,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吗?”

杜卓阳的眼神终于变化了一下,然而出乎杜正文意料之外地回答了一个字:“有。”

往前踏出一步,杜卓阳几乎贴着杜正文的脸说:“你想杀我,这没问题。你想要杜家,这也没问题。可是你不该在杜家还没扎下根基之前动手!跟着你的上百兄弟,送命的有多少?哪一个不是我杜家千挑万选放在外边都能独当一面的精锐?又有哪一个没有家中娇妻稚子垂老双亲?!你对得起杜家?对得起信任你跟随你的兄弟吗?!”

杜正文哈哈一笑,更紧地贴近了弟弟:“他们……哪一个不是因你而死的?”

杜卓阳扬手给了杜正文一巴掌,用力之重打得杜正文整个人的身子都歪斜了过去,但是却又被他一把抓住领口提了起来:“你以为!你找上了特里家的那个兔儿爷就能扳得倒我?你以为!你去塞申尔之前的几次伏击是谁干的?你以为!你动了瓦莱里奥的蠢货弟弟,他会轻饶了你?!”

“早晚还给他!”杜正文痛得全身都蜷曲起来,但是仍然凶狠地回视着杜卓阳。

杜卓阳松开抓着他领子的手,一脚就踹在了杜正文肚子上,把他踹出去了足有一米之远,“你他妈连我都干不掉!”

杜正文被踹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颤抖的手指和双肩因为痛苦抖动得无以自制。

“你蠢得不像我哥哥!”杜卓阳怒气难消,抓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狠狠地砸向了对面墙壁,爆炸着碎裂开来的酒瓶和酒水淋淋漓漓地洒了伏在墙角的杜正文一身,“选择错了杀我的时机,蠢!选择错了合作对象,蠢!选择信房书平那个混蛋的话,蠢!选择去做他妈的杀千刀的毒品生意,更蠢!”

杜正文用力咳着,唇角的血迹混着他咳嗽的节奏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惜……咳咳……可惜我还是你哥哥……”

杜卓阳冷冷地看着他,“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不同,就是把杜家双手交给你,十年后也只会比现在的你更惨!”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房书平走,而是在发现塞申尔没有之后就杀了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而我不会……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不同,好好想清楚。”说完这句话,杜卓阳转身离开了这个只有他和杜正文两个人的房间。

把守着门口的两个男人看到杜卓阳出来后,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齐齐喊道:“杜少。”

“多调几个人守在这里,”杜卓阳面无表情地说,“不许任何人和他接触,只要保证他不死即可。”

“明白,杜少!”

走出这栋偏僻荒凉而又守卫森严的小楼之后,杜卓阳走向了这座庭院的正厅。

这里是杜家建立在洛奇山上的核心总部,被削平的山头让周围的高山峻岭成了最天然的第一层屏障,再加上无任何一条路可以通往山下而只能通过直升机来往,让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易守难攻。

在正厅里,身形高大的杜子鸿早在那里等着他了——他是杜正文和杜卓阳的父亲,“杜二爷”的名头在黑白两道赫赫威名了三十多年,直到现在都还是杜家名义上的家主。

“爸。”杜卓阳喊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转身坐在了杜子鸿旁边的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