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含着怒意的低沉男声传来。

糟了!映月心里咯噔一下,如同坠入恐怖深渊,慌乱围绕全身。他们听见了!?

她的心里只蹦出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康熙看见自己。不管康熙是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既然是深夜独行,而且还刻意穿了黑袍子罩住明黄龙袍,就证明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

若是被康熙知道自己撞破他锦衣夜行,到的还是良妃的贞顺斋,别说荣华富贵了,她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害怕的感觉。仿佛被捆绑在水中,眼看着水流一点点没过自己的腿,然后手臂,再然后是脖颈,就要将自己淹灭。

大家都告诉她宫里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伴君如伴虎有多麽危险。她只以为那是她们没本事讨得主子欢心为自己开脱的借口而已。现在看来,确实不是她们骗她,只是她涉世未深,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

直到现在撞破了康熙的秘密夜行,他就在屋子里,而且怒气深重,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帝王的威严可怕,若是他叫来侍卫,自己就是必死无疑了。原来她的命根本就不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纵使贫穷低贱的人也还可以寻求法律的保护。这里是清朝,是封建制度繁盛到最顶点的清王朝。屋子里怒气沉沉的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这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的命竟还是握在别人手里的,丝丝绝望如水涌入心间,只觉得冰凉。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命是他说了算?就因为他生在帝王家,她生在寒窑社。

抬头望望天边的明月,月亮依旧是亮如明珠,和从前并未有丝毫分别,和现代也并未有丝毫分别。

擦擦眼泪,她暗骂自己:“真没出息,这样就害怕了?以后十几年,九子夺嫡漩涡中比这危险的事还有呢,现在就怕了,以后要怎么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荣华富贵,就该想到以后的路上会布满荆棘与陷阱。

屋里响起走花盘底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哒哒哒哒,听得映月心里一阵鼓擂。不能被发现,一定不能。

定定神,看看四周,几步之外有记几株矮的冬青树,枝叶繁密,应该能遮住一个人。

她迅速蹲下身子,猫着腰一步窜过去。刚藏身进树丛,窗户便被从里面打开,良妃站在窗前,她本就柔美绝伦的容颜在淡淡银色月光照映之下,恍如寂静空谷间独自盛开的幽兰。

她不属于皇宫,映月的心头不知怎地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她早就想到过良妃是辛者库籍的粗使宫女,若不是美貌过人一定不会得到康熙的宠幸。可是想不到她竟是这样的绝色人物,不仅是容颜美,气质飘逸出尘如仙子,和宫里的其他的娘娘们完全不同。

也难怪八阿哥是那样玉树临风的俊美,遗传果然是骗不了人。

良妃微微倾身探出窗口左右望望,地上只有一盆被打碎的菊花和满地泥土。

一眼瞥到与平时稍有不同的树丛,了然一笑,回头道:“可能是猫儿吧,佟贵妃姐姐不是养了两只波斯进贡的猫儿吗?”

映月在树丛中屏气凝神,一动也不动的听着屋里的动静,一直都没人说话,只有门吱呀一声轻响后再无任何声音。

直等到月已偏西,她才敢从树丛中爬出来,左张右望猫着身子出了贞顺斋。

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胆战心惊回到屋子,就怕在路上再遇见别人。

金珠和公主的两位掌事嬷嬷都在当值,屋里并没有别人,她倚在门上,才敢喘出一口气。摸摸身上,汗津津的,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扶着墙,走到妆台前,打开镜匣。望着镜中自己煞白的脸,白腻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额上的碎发已被汗湿,一缕缕搭在额前。

她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果然要想在这吃人的牢笼里出人头地,就必须得有强悍如猛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