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乱世妖孽多,人命如草芥。

民国十四年,我们离开三清观整整三年,一转眼我和煜明都14岁了,煜明这小子居然比我高了半个头,为此我心里很是不爽。

我们跟着玄空子从湖南到了湖北,由湖北的随州经过河南信阳再一路北上直抵中原。

玄空子说是去太行山赴约,至于是赴何人之约,玄空子则只字未提。

这一路上真是好不太平,各路的军阀混战,还听说什么大罢工,游行之类的。虽然我还搞不清楚罢工是什么意思,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当真让人触目惊心,愁苦悲戚。

这年,河南大旱。从五月过后一直到七月头整整两个月,中原地带滴雨未落。黄河都露出了河床,浅一点的地方赤脚能过河,就算深一点的地方,河水也决计漫不过腰。

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点绿色,别说庄稼了,就连野草都枯死透了。脚下的土地全是裂痕,好似地面张着一口又一口的大嘴,拼命喘息着,跟死亡做着无力的抵抗。

辉县张家庄,距离太行山最近的一个自然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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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黄昏,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村里,准备寻户人家讨口水好歇脚过夜。

一进村我们就觉得不对劲,整个村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几乎看不见村民,满眼望去只有一间一间破败的土房子。

村头还有一条土狗,瘦骨嶙峋,趴在地上吐舌头散热,看见我们生人进村也没有发出一声叫唤,估计是饿得都没有力气叫了。

我们连续敲了几家门都没有人应承,真是奇怪了,几近傍晚,这些村民不在家里都去了哪儿?

煜明垂头丧气,倚在墙角,没力地说:“师叔,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玄空子皱着眉头:“再走走吧,说不定前面有人家。”

没办法,我们只得一家一家的敲着门过去。

穿过几陇荒地,我们老远就看见一个土屋前坐着一个老妪。

“终于有人了!”我们一兴奋就加快了脚步往土屋跑去。

“大娘,能讨碗水喝吗?”煜明跑得飞快,第一个跑到老妪前,行了一个礼说道。

“恁说啥?”老奶奶缓缓抬起了头,虚弱地说道。

天哪,看到这位老人的脸,我心中着实被震了一下。她太瘦了,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嘴角眼角全是皱纹,整张脸就像是张枯树皮一般。还有那双眼睛浑浊不堪,没有一丝精神,浑身上下仅靠着一口气活着,而这口续命的气似乎能随时烟消云散。

煜明看了我一眼,他憋住了,再也不忍心问这位老人讨水喝。

“呃…嗯…”玄空子咳嗽了一声问道:“大娘,你家人呢?”

老人望着玄空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吃力的抬起枯树枝一般的手臂,朝北指了指:“地主家…讨水…!”老人言毕便又是呆滞地看着远方不再动弹。

“地主家有水!师叔我们也去看看。”煜明说道。

辞了老人,我的心中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痛,临走时我把包裹里的半张饼给了她。

这个张家庄着实不小,我们朝北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老人所指的地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