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按照卡尔萨斯的反应判断,他并不知晓系统给予她勇者身份的附加条件,否则他不可能只这么平静地责备她的冲动。在他眼里,死亡仍旧稀松平常。他的耿耿于怀是否又是占有欲作祟?也许她这么随心所欲地死掉,于他而言是不可承受的冒犯。

这么一想,奈莉不知为何就有些想笑。她看着自己的足尖摇了摇头:“再危险也必须做。”尽力扯起一个笑,她抬起头,讥诮地扳手指数起数:“事实也证明,成果颇丰。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讯息,收获了一部分人的尊敬和爱戴;即便之前你并不知晓,现在你也知道我成为了勇者。”

她有些挑衅地扬扬眉毛:“你是不是想说我变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夜色悄然用纱幕将晚霞遮盖,昏暗的房中,只有屋角一盏今早就被遗忘的油灯在顽强地散发着光辉。暖融融的灯火打在卡尔萨斯的五官上,他的脸庞便好似象牙雕就的塑像,俊美而缺乏烟火气。但他却用一种难解的眼神凝视着奈莉,眉眼悲哀而悯柔;宛如祭坛上面目疏离的神像,终于睁眼看向痛苦挣扎的人,用眼神告诉对方他感同身受。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随时会支撑不住抱住她。

她露出哭一样的笑,加重了咬字的力度:“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做任何需要你怜悯的事。”

随着她一句话,魔法时间画上休止符,卡尔萨斯脸上的神情一瞬收敛进去,他再次回到用骄傲和力量砌起的神龛上。他微微带着点睥睨的神色笑起来,显得漫不经心,为出色的表演喝彩一般鼓起掌:“不,我该称赞你胆大且有谋略。”

他蓦然收起略显做作的姿态,靠得更近:“作为嘉奖,我不妨告诉你,魔王的力量与离史洛斯的距离有关。”

奈莉闻言神情微微一动,卡尔萨斯狡黠地笑起来:“已经心动了?想要趁早下手?”

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胸口,缓缓移到心脏的位置,一字一顿地说:“就和之前一样,告诉我你爱我,然后将刀刃送进我的心脏。”

衣料下是熟悉的体温,心跳毫无阻碍地一路传到掌心。

奈莉试图挣开对方的掌控,卡尔萨斯没坚持,任由她抽回手,好整以暇地观察她的神情,一歪头:“遗憾的是,不要说在这里,即便是维尔德亚极南,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

他暧昧地收声,手指堵住了她微微分开的唇瓣,指腹向下滑动,停在脖颈。他五指虚虚捏住她的脖子,准确地按在脆弱的颈动脉上方,一点点、一点点地收紧。

奈莉的脉搏跳得越来越急。

同时,卡尔萨斯稍偏转了头和她脸贴脸,唇瓣几乎要与她碰上,吐息温热。

只要他想,这只手随时可以结束她的生命。

有那么一瞬间,奈莉因为绝望和恐惧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真的因为缺氧而窒息起来。她又凭什么认定他不会在这里杀死自己?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

近在咫尺的双眸如精心雕琢的红宝石,闪烁着几近邪恶的光彩。奈莉张口想要深呼吸,对方却借机吻了上来,长驱直入,搅动撩拨起潮涌。

在奈莉有机会反抗前,卡尔萨斯又倏然后撤,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指尖沿着她胸甲边沿粗劣的花纹描摹。他呵了口气:“但是我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既然如此,你告诉我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奈莉想要将对方的手拍开,却又怕会彻底激怒对方,只能别开脸假装没看见他兜兜转转的指尖。她努力平复呼吸,涩然一笑,视线微垂:“你今天来,是否不过是想要激起我的怒火,让我加倍地努力变强,然后亲手将我的希望在我面前毁掉,告诉我这么期望是愚蠢的?”

明明是再近一分就能再次亲吻上的距离,两个人的眼神闪闪躲躲地接上,却如同相对的两面镜子,共享相似的炽热光芒和冷意,照映出对方,面对着彼此熠熠生辉,中间却终究隔了过不去的那几步。

卡尔萨斯漠然地凝视她片刻,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字:“你还真是了解我。”他轻轻咳了一声,语声里现出刻意矫饰出的笑意,“我是否该为此欢呼雀跃?”

“随你,我不在乎。”奈莉别过头去。

“可是我在乎。”卡尔萨斯垂头亲吻她的额头,语声冰凉,“我希望你记住,在你到达史洛斯之前,最好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露出缱绻的笑,语句却冷酷而森然:“杀死你、毁灭你的希望的人只能是我。”

奈莉疲倦地闭上眼,面前拂过一阵清风。再睁眼时,房中只有窗帘被夜风高高地卷起,再无第二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