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莉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忽然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她的嘴唇在他的脸颊上擦过,语声敲击在心头:“是不是愚蠢的想法,我会证明给你看。”

她转身向过河的石桥走去,没有人再跟上来。

奈莉回到城堡时,晚宴正接近尾声。虽然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莉还是被眼尖的骑士发现,拽到高台上祝酒。伯德温带头举起酒杯,口齿清晰地扬声说道:“愿三位女神与我们同在,与勇者同在!”

众人也纷纷举杯念着祝词。

伯德温将佳酿一饮而尽,他将酒杯交给一旁的尝酒侍臣。这位家臣从另一个侍者手中拿起银质酒壶,还没再次斟满一杯,那个侍者猛然扔下托盘,袖中翻出一柄匕首,闪身越过家臣,直直刺向侯爵!

铿然脆响,匕首被格挡住。奈莉手持长剑,眯了眯眼,在刺客反应过来之前手腕翻转,直接将匕首挑落在地。

侯爵身后的骑士们终于回过神来,哗地一声起身,将刺客压倒在地。

奈莉回首打量伯德温:“您没事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侯爵带来的冲击不小。他眉头紧锁,奈莉唤了几声才回过神来,拍拍她的手,颔首说:“我无碍,多亏了勇者大人及时出手,实在是感激不尽。”

话虽这么说,伯德温脸上的深索之色只有更浓。但主宰侯爵思绪的显然不是恐惧--久经考验的这位大人物不会因为一场刺杀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他却无心再应酬下去,起身便要离去,走了几步他忽地停住,回头向奈莉道:“请随我来。”

奈莉盯了一眼被压得动弹不得的刺客,随着伯德温转入了主厅后的小房间。显然这是侯爵与心腹密探之处。

伯德温从壁龛中取出玻璃酒瓶,给自己斟了一杯,向奈莉询问般地看了一眼。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一时密室中一片寂静。伯德温缓缓饮下半杯酒,将酒杯搁在一边,像是等待什么般看向门口。也就在下一瞬,房门真的顺应他的期望打开,一个家臣走到他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伯德温眸中的神色顿时变得深沉,他威严地点点头:“你先去吧。”

奈莉没有听到家臣告知的消息,便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伯德温表态。

侯爵摩挲着左手指节上的戒指,在原地踱了两步才开口:“刺客是博洛尼亚派来的,他们闹着要独立自治很久,竟然趁着眼前的关口动手。”他像是为敌人的不分轻重感到好笑,摇摇头:“我请勇者大人来,是想请您到了王都时,为我传递一个口信。”

奈莉收紧了下颚:“请讲。”

伯德温多看了她一眼,才低声说:“请转告宫相大人,天秤要开始倾斜了,最好多准备些筹码。”

“我记下了,请您放心。”奈莉没有表露出探究口信真意的意图,只是简洁地应下,向后退了半步,“时候不早,还请您早些休息,容我先告退。”

伯德温兴味盎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摆摆手:“旅途辛苦,也请您好好休息。明日会是个适合起航的好天。”

次日如伯德温侯爵所言,是个适合起航的好天气。不知是否与昨晚的刺杀有关,伯德温竟然与下属一起来到了港口为勇者送行。

奈莉的目光在整修一新的帆船塞壬号上逡巡了一周,她转头向着伯德温称赞道:“必须说,这艘船非常美丽。”

伯德温对此报以微笑,以长辈的姿态拍拍她的肩膀:“祝你一路顺风。”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也请您不要忘了那件事。”

奈莉会意地点点头,欠身行了个礼,沿栈桥上船。

在号角的送别声中,塞壬号缓缓驶离卡诺莎。

海风吹拂,奈莉站在甲板一侧望着渐渐远离的海岸线,心底涌起古怪的情绪。不论结果如何,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乘坐塞壬号前往哈尔加堡,如无意外,她不会再次造访纳法雷。她有些感伤,却并非因为离开的这片土地真的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东西。兴许“最后一次”这个词汇能给任何平凡无奇的东西镀上一层令人感怀的颜色。

随着塞壬号逐渐远离陆地,海面的雾气也渐渐浓重。

奈莉没有下甲板,而是静静地坐在几箱帆布和杂物旁。

一片乌云悠悠飘过,投下令人不安的暗影。海雾从中缓缓散去,露出挡在船前的庞然大物。海怪嘶叫一声,长满吸盘的触手一伸,便向桅杆甩去。

奈莉早有准备,足下一点就跃上了船头,长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