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服侍的人鱼贯退下,绛紫和绿萝亲自在外面守着。

来人躬身行礼:“二小姐,小的是镇北候身边服侍的,奉侯爷命特来向您传句话。”竟然是镇北候身边的人......

吃惊之余,更多的是被看重的欢喜。沈宛正色道:“您请说。”

“侯爷说,太医院这些日子很太平,只有几位术士在宫中走动频繁。”那人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声音压得更低了,“皇后娘娘为了年事,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皇上了。”

沈宛大吃一惊,却偏偏不能在面上露出什么痕迹,强忍着心中惊骇说道:“我知道了。”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告退了。沈宛看着他的背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镇北候派了身边的小厮来和她报信,这不是把她当成一般的晚辈看待,而是当做同盟在看。沈宛心里如同煮沸了一锅水,咕咚咕咚在冒泡,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无论是镇北候,还是沈晔,亦或是周北慕,都没有因为她的年纪和身份而看轻她,而是很认真很慎重的在考虑她的建议,无论正确与否,她都不能辜负了这些人的信任。

来人已经说的很清楚,皇上身子无恙,太医院才会风平浪静。和许多步入迟暮的帝王一样,当今圣上也开始笃信术士,也许是妄图追求长生不老,也许是祈祷国运昌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些术士若当真有这样的好本领,又何必来皇上手下讨生存?为何历代皇帝,没有一个成功的?尤其是那些炼出来的丹药,里面大多含有朱砂,里面有一味后世常说起的水银这样的毒物。吃一两粒也许无事,可若是吃得多了,于身体是极有害的。

前世建王被立为太子后,没有多久,皇上就过世了。从时间上来算,也不过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了。那时候有人猜测是建王谋害皇上,这种流言在民间流传甚广,甚至在朝野中,也有这种传闻。是以沈宛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身体,到得如今想起来,却觉得皇上也许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样的康健。

事到如今,也唯有借着元宵佳节进宫朝贺的机会,一睹真相了。

年初三一大早,沈晔去镇北侯府拜年。镇北候陪着他在花厅喝了一盅酒,二人关起门来说了半天话,回来的时候,沈晔的脸色全变了。他立刻叫小厮去传二小姐,自己也来不及换身衣裳就在书房等着。

沈宛觉得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对于沈晔去周家拜年的事并没有多少在意,可见来的小厮神色焦灼,心知不好,冒着大雪,也没有坐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了书房。彼时正是黄昏,在雪光下,屋子却明亮的和正午日头照耀似的。

沈晔就坐在书案后,脸色非常难看。

“父亲,您怎么了?”沈宛进屋前先跺了跺脚,将鹿皮靴上的雪抖干净,才撩帘而入。屋子里出乎意料的冷,也没有生火盆。沈宛搓着手,浑身透着股寒气,“是不是在周家发生了什么?”

“我在镇北候府的时候,叶家的公子,叶云归,也就是叶老将军的嫡长孙,借着拜年的机会,亲自去拜见镇北候。”沈晔无奈的叹气,“叶老将军前些日子巡夜的时候,马受惊,误入沼泽地,过了一夜才回到营地,吸了不少霾气,这些日子连刀也举不起了。”

沈宛大惊失色。

叶云归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早年在叶将军的庇护下,叶云归在京都如鱼得水,是有名的美男子,更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传说他红颜知己无数,个个都痴心不悔。后来叶将军遭人陷害,战死沙场,就是他带着叶家所有活下来的男丁奔赴战场,一雪前耻,却再也没能回到京都。

以当时人的眼光来看,这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美谈。可在沈宛眼中,这是一个异常悲壮的故事。叶家满门忠烈,在嘉峪关事变之后,不少女眷都服毒自尽,叶云归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过他祖父用过的刀戟,上阵杀敌的呢?

一个曾经名满京都的贵公子,竟落得这种结局,怎能不令人泪下?

“叶公子是什么意思?”沈宛的脸绷得紧紧的,“难道是求镇北候在圣上面前说道几句?”“不是。”沈晔摇头,说不尽的叹息,“他说,他是将门之后,不能为长辈分忧,愧对祖宗,想要求镇北候将他安排到嘉峪关去。”如今周景年就在那里做旗手。

沈宛神色一黯,难过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