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将军死后,麾下几员副将一夕之间撤的撤,死的死,威震西北的叶家军一朝陨落。

鞑子长驱直入,直逼大同。这是京都最后一道门户,一旦城破,京都堪危。

四川总兵徐达临危受命,率八万大军直赴大同,战局不明。

京都城家家户户开始闭门不出,沈家在西大街的几间铺子早早的就关了门,京都城外流连着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随着战火蔓延,城门禁严,灾民就被关在了门外。

疆场百战地,烟火几家残。

沈宛不知道别家是何境况,但沈家,人心惶惶。为了防止那些无路可走的宵小铤而走险,沈家护卫们不得不停止换班,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在府里巡逻。沈晔,沈宜和沈宛的院子外都聚集了几十个身手矫健的护卫,随时准备护卫主子撤退到江南的田庄上。

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但在江家老太爷抵达周家的第二天,沈宛还是过府拜会了一番。

老爷子年过六十,满头银发,穿了件姜黄色的道袍,头上插了一根黄杨木的簪子,神采奕奕,一看就是心里有事的老人家。沈宛依着江清颐的辈分给江老太爷行了大礼,老爷子手里转着两个黑漆漆的玉球,示意一旁双眼通红的江清颐扶她起身,“这就是沈家二小姐。”看她的目光很温和,语气也很柔和。

周夫人恭敬的应是。

“生得真是漂亮。”江老太爷一连夸了好几声漂亮,水灵之类的,然后示意身后的随从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你拿去玩。”初次见面,长辈都会给小辈见面礼,这也是一种示好的方式。

沈宛大大方方的接过,再三道谢。

毕竟不熟,又隔着好几辈的差距,沈宛并没有多呆,只恭敬的问好过后,便随着江清颐一齐出去了。

江老太爷望着晃动的帘子,慢悠悠瞥了周夫人一眼,“这就是你上次来信说的,打算说给行易的小姑娘?”行易是周北慕的字。

“是!”周夫人微垂着头,笑道:“您这个大外孙,您再清楚不过,眼界甚高,寻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拘不住他。这沈家的小姑娘,聪明伶俐不说,还善谋划。一般的千金小姐,可没有这样开阔的眼界和胸怀。”

无论是周夫人,还是江清颐,在信中都曾数次提过沈二小姐这个名头,多有夸赞,江老太爷早有耳闻。今日亲眼目睹,虽不知是否名副其实,但沈宛的外貌让他很满意,闻言也没有多说,“婚姻大事,你们父母做主即可,行易的脾气是有些傲,成了婚,性子也会定下来。”

周夫人恭声应是。

江清颐正拉着沈宛说悄悄话:“你老实告诉我,我祖父和父亲,还有我这大伯父来京都,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

还真是敏锐。

沈宛心知肚明,却什么也无法说起,也不愿欺骗于她,只得说道:“眼下战火四起,宫中正乱着,你祖父此来,也能安安皇后娘娘的心。”江清颐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忧色,“我祖父致仕多年,一直在江南隐居,不问世事,如今突然来京都,实在叫人心中不安。”

“你祖父是什么人?”沈宛打断了她的话,“当年你祖父官至尚书,只差一步就能入阁拜相,却能急流勇退,单单这份魄力,就无人可比。如今他老人家来京都,想必也经过深思熟虑,自有丘壑,你就不要担心了!”

江老太爷在江家是宝塔尖儿一样的存在,虽然甚少插手家中事务,可一向说一不二,在家族里很有威信。江清颐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手腕,听了这话,虽心中仍有疑虑,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沈宛看着她娇艳的面庞和微红的双眼,暗暗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叶云归那通红却不屈的眸子。

“我祖父何罪之有?说来说去,不过是宫里头那位怕我祖父功高震主罢了,可我祖父一片丹心,忠心耿耿,这么多年镇守边关,不但没能讨得一声好,如今草革裹尸,尸骨未寒,几位叔叔们就死的死,伤的伤,岂非欺人太甚?我若不报此深仇大恨,枉活于世!”

他的话犹声声在耳,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