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拿着铁锹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冯辉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老蒜想说话,被冯辉制止了。冯辉说:“我们是吴村的,路过这里,你们需要帮忙吗?”

男人听说只是几个路过的村民,就放下了铁锹,放松了警惕,沮丧道:“俺侄子和俺外甥被鬼子打死了,俺们是从中召把他俩的尸体背回来的,说啥也得入土为安啊!”

“这么说,他们是在中召被鬼子打死的?”冯辉问。

“是啊,都死了……三十几个人……全都死了……”男人哽咽着,身后的两个五六岁的女孩也嘤嘤哭着。“你俩别哭了。”男人埋怨道,“女娃就知道哭,回头再把鬼子招来,全家都不得好死!唉,绝后了啊!”

冯辉马上想到了那两个卫生员女兵说过的话,在中召,鬼子的援军进行了大规模反击,中召的游击队员全部被鬼子打死了。冯辉向老蒜使了眼色,老蒜去了队伍的最后面,查看有无别的动静。冯辉劝道:“大哥,您节哀,我们兄弟路过这里也算是缘分,我们帮你们一起埋吧!”他招了招手,几个游击队员便上前来帮忙埋人。

老蒜在四周来回走着,看着远处的动静。忽然,他感觉像是有人走来,忙对挖土的人说:“嘘,都别出声!”他仔细听了,确实像有人,又仔细朝几个方向看了,见西边黑压压的有几个人影,便轻声喊了冯辉:“老冯,有人来了,像是鬼子!”

一听到“鬼子”二字,两个小女孩拽着大人的衣角躲在后面,几个女人也惊恐的看着冯辉和老蒜,剩下的几个男人都很气愤,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怒喊道:“操他娘的小日本……”

冯辉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捂住那男人的嘴,搂住他的腰:“你嚷嚷啥,怕小鬼子听不见?”

被捂住嘴的男人一面挣扎一面喊着什么,冯辉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他是在喊:“老子就是要让他们听见,来啊小日本,有种再开枪啊!老子拿铁锹拍死你个狗日的……”

冯辉用力捂着他的嘴:“别喊了,你不怕死,这儿还有女人和孩子呢!”

男人这才安静下来,这一安静,大家都清楚的听到鬼子提枪上子弹的声音。坏了!——冯辉心想——这下可麻烦了,鬼子在暗处,自己带着游击队的人和这几个乡亲们在明处。跑?乡亲们能跑多远?不跑?乡亲们怎么撤离?

正思忖间,鬼子的子弹已经射出枪膛,子弹密密麻麻的打过来,女人和孩子哭作一团,刚才大声吵吵的男人也慌了,他用尽力气挣脱开冯辉,跑到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身边,一手抱一个,一手拉一个,往东跑去。“他奶奶的,人还没埋完呢,开个鸟枪!”他拉着自己的女人喊,“快跑!”

“快!掩护乡亲们撤退!”冯辉拔出腰间的枪,朝西边“砰砰”开了两枪,老蒜也拿出了他那杆狙击枪,开始射击。

硬打不是办法,敌人来者众多,流弹极为密集。冯辉听着子弹从自己耳边“嗖嗖”飞过,疲惫使他产生了幻觉,可他马上又想起了队长鼓励的眼神和对他的期望,他打起精神说:“同志们,撤吧,我掩护!”

老蒜坚持要与冯辉一同留下,几个游击队员也不肯走,冯辉只好指挥大家边打边撤离。

“啊!”老蒜一声惨叫,狙击枪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冯辉命人捡起枪,扶着老蒜的左臂边跑边问:“打到哪了?”

“右肩……妈的。”老蒜想要回自己的狙击枪,可是右臂根本抬不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折磨着他,他忽然有一种恐惧,他怕以后再也不能打枪了。

流弹疯狂的飞舞着,身边有几个同志倒了下去,许是轻微的擦伤,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咬着牙还能坚持继续跑。

也许是失血过多,亦或者过于疲惫,老蒜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冯辉仔细听了听身后,确认没有人跟上来,便说:“我们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从现在起,我们分成两队。你们几个跟我一队,其他人保护这几个村民和重伤员撤离到安全地带。

大家应着,马上分头行动。老蒜已经昏迷,被两个伤势较轻的游击队员轮流背着,往小王顾村的方向跑去。

钱伟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总担心冯辉他们会出事。到了后半夜,还是不见冯辉回来,他准备出去探探情况。他打开屋门时,正碰见陆明也从屋里出来。“队长……”陆明叫着,眼中满是焦虑的神情,“老冯他们去的时间太久了。”

钱伟点头:“我也正琢磨着,他们该回来了。”

“队长,我去看看吧!”陆明请示道。

“走,一起去。”钱伟转身关门,准备同去。陆明拦住了他:“队长,您去休息吧,我去就行了。”

“别废话了,一起去。”钱伟大跨步向院门走去。

“队长,俺也去!”张奎也从屋里走出来。

“没睡?”钱伟问。

“是啊,老冯他们没回来,谁都睡不踏实。”张奎说,“就叫俺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曹彦、大茂和小兵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左右都是睡不着,不如一起去看一看。他们都看向钱伟,就等他下命令了。

钱伟点头示意大家:“拿枪,走!”

大家应着,回屋拿了各自的枪,向村外跑去。曹彦应钱伟要求,让王濮城集合余下的游击队员,向北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