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岚温柔的望着他,望着她的大儿子,他出落的越发像他的父亲,内敛深沉,也是那样富有魅力。生气的时候,也都有那么股邪劲儿。

想起何政廉,她又吞了一口水…她每每都告诉自己,离开何家有什么错呢,她的心从来就不曾来过。若不是迫于父亲和家庭的压力,她也不会跟政廉结婚。

他们结婚那几年,几乎从没红过脸,政廉不会柔声细语的哄女人,从来都是让她由着性子来。

只有一次,那是一次朋友聚会,她的性子,本是不愿参加的,可是,参加的人里有吕立仁。

去了以后,她就开始后悔,她是瞒着政廉出来的,她的骨子里仍是一个传统女人,这样的举动让她有负罪感。

她终于脱身离开,吕立仁却醉醺醺的追上来,箍着她的肩膀,就把她紧紧的抱进了怀里。

她本以为他喝醉了,心中一软,便用手轻轻给他抚背,谁知他的唇竟凑了过来。

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她有丈夫,有孩子,她原本该感到羞耻的。可她竟然愣了许久,才将他推开,逃也似地走了。

她知道,她从未忘记过他,一如他,单身那么些年。

何家的长媳被人强吻,这是多大的事啊,在那个年代,就该把她拖去批斗。如果,如果真是这样,她也不会有这样多的负疚感。

公公、大哥、嫂子、丈夫…他们都跟没事人一样,一大家子住在一个宅子里,一切照常。任外面风言风语,宅子里的人,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她越发忐忑,一颗心却也越发的蠢蠢欲动。那一个亲吻,足够勾起所有潜藏的欲望和想念。

引发两个人争吵的是一则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吕立仁的生意受到各方干涉,处于被动状态。她又急又气,吕立仁的成分不好,父亲就冲着这个,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

这件事,让她跟政廉的矛盾彻底升级激化。

她去求政廉,她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让他放过吕立仁。政廉很生气,眼里的怨恨和毒辣毫不掩饰。

他问她,他说,阿岚,你跟我认识在一起这么久,你还不安分,是不是?

她口不择言,何政廉,你要是继续找他的麻烦,你休想在检察院继续待下去。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何家了不得,她娘家的关系却也不容小觑。

他更加的生气,脸色铁青。连连点头,口里不断的重复说:好,好,好!

她心里其实很怕,他的样子着实吓人,她生怕他一时在气头上,会把她给掐死。他猛的朝她走过去,她吓的闭上了眼睛,耳旁却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砰砰砰,砸到了她的心底。

公公勒令,谁也不许来劝架。后来嫂子去跟公公求情,公公扯着洪亮的嗓子,呵道:这事儿你们谁都不许管,听到没?

接着,她与政廉开始分开睡,不但如此,连话也开始很少说,就算碍于长辈,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是互不搭理。

公公后来问她,他说,阿岚,你当初嫁给政廉就百般不愿。若不是政廉坚持要跟你结婚,我何泽平也不是非得要你这个儿媳妇。阿岚,你进我们何家,谁亏待你了还是委屈你了,你就一直想着别的男人?

她咬着牙,不吭声。

而她跟政廉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冷战着,直到他出车祸。

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全身被包裹的像个木乃伊。他看着她,说,阿岚,我真的没有动他…

他说,原来你对我信任和了解,就只有那么一点儿。

他说的断断续续,她看着他,心都快揪成一团了,她哭,说,对不起,政廉,对不起…

他的伤口疼,脸上的肌肉几乎都已经扭曲变形,他说,阿岚,我走了以后,你就离开何家。他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只想让你在我身边…结果,耽误你这么多年,让大家都痛苦…

她哭,摇头,又摇头。

他说,你跟我这些年,从来都没真心的笑过…阿岚你答应我,走吧,走的远远儿的。

到最后,她已经记不起他还说了些什么,荧绿的线在屏幕里划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后来,她如愿的与吕立仁走到了一起,离开了何家,抛开了年幼的儿子。很多时候,她都在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她,就这样的离开了她与政廉曾经共有的家庭。

吕立仁待她很好,她原本该很幸福,有个调皮可爱却又孝顺的儿子,有个爱她宠她的丈夫。

每每想起政廉,她却仍会湿了眼眶,也会有很想念很想念的他的时候,她便会去“苏记”,苏记的老板从前是他的好朋友,做一手他爱吃的家常菜。她很感激,这个时候,丈夫从来不会干涉,给予她空间和自由。

那时候,终究是太过年轻,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重头再来一次,她兴许会跟政廉生活的很好,也许平淡,却很真实…

汪岚想着,脑子里闪过政廉的样子,轻轻叹息,胸口涌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

子衿那样不喜张扬的人,求婚的一幕,却铺天盖地的让报纸登了出来。她知道,她的儿子,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要成家了。

妈妈知道…

她应的极为自然,何子衿的呼吸却滞了滞,攥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