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骗子呢?”

阿九听见这道声音,猛然抬头,眼中惊喜和凄清交错闪过,像是拽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在哪?】

“我一直看着你啊。想我救你?”

他未等阿九出言,便道,“不行哦。我今日来本来是打算救你的。但你呀,居然先我一步起了求救的念头,这是懦夫的表现。”

阿九一怔,硬生生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懦夫?何为不懦?】

低沉的笑声久久萦绕,“痛即自断,无忍不言,身萎意坚,向死而生。”

自断,向死。

阿九阖上双眸,不欲多言,心驻绝望,默默念道,【我明白了,你滚吧。】

“放心吧,当作惩罚即可。我保证你不会死。”

话语声消散于一方天地。

他苦笑一声,只觉头颅越来越重,越显累赘。

阿九无力垂头,完全失去了意识,彻底沉入紊乱冰凉的漆黑里。

......

“宁远,娘和你说过,你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再这么贪玩可不好。你看看你,这又是在哪里淌的一身泥?还不快去换件衣裳,不然王爷得生气了。”

风吹来,清凉拂过耳廓,鸟鸣虫叫,合欢美好。阿九耷拉着两条腿坐在栏杆上,雨后天晴,惠风和畅,一派旖旎春光。

“娘不告诉爹爹不就行啦。”他挥舞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猛地跳下栏杆,“呀,你看——隔壁的哥哥来找我玩了。是您说的不能怠慢了朋友,我先去了,娘亲再见。”

阿九憋红了脸,急匆匆往门外跑,未跑出三步,衣领突然被抓住,“等等!这次娘替你瞒了,下回你再犯,王爷也还是会知道的。”

“哼,爹这么忙,平日里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见到却又对我一顿臭骂。他知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跪一宿祠堂而已!”

“你这孩子!”

眼前的女子似是无奈,长长叹息。柔荑芊芊撩起他松垮的衣带,解开又重新系上,绑得更加结实,“你得收收心了。王爷看你平常太乱来,昨夜下了令,等你上学堂后,就将城头那长桥给封了。”

阿九闻言,顿时大惊,五官皱成了一团,嘟囔半天吐不出一字。

“桥底有个小窟窿洞,你失踪时都是去的那儿吧,王爷都知道了。”

他脸色渗白,手足无措道,“不要,不要啊!那洞是我和何大哥的秘密宝地,爹是如何发现的?”

女子蹲下身,一遍又一遍地拍着他衣裳上粘的尘土,语重心长道,“远儿,你身为天佑国最尊贵的小世子,你的安全自然是整个襄王府最重要的事。王爷又怎放心让你一人跑出府去玩,每一次都派了人在后头跟着。”

阿九略微呆滞,“我没犯错…为何要…求您和爹爹说说吧,我保证不惹事…”

女子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还说没犯错,你和何家那小子跑到桥洞里养小狗种树苗的事,以为娘会不知道么?”

她顿了一顿,“远儿若对种树感兴趣,改天遣人买些树苗来,让十几个仆人在你面前种,你在一旁看看就行了。至于小狗这种东西,要离得远远的。狗身上不知会不会带着什么牲畜的恶疾,一不小心被咬了也是件麻烦的事。”

荷叶轻摇,乘浴着微风,手足温软,心头冰凉。阿九手指抖了抖,一阵沉默。

“怎么哭了?娘是为了你好。你要有身为一国世子的自知,万万不可贪玩。”

阿九心知已无力回圜,咬紧了下唇,转而道,“娘,我不想上学堂,就算要去又为何要进宫和皇子们一起上?我不喜欢那地儿。大人们总是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头上笼罩一片阴影,蕴香满溢,衣绢绸带迎风飘舞。

他额头上又挨了一记弹指。

“宁远,这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哦。娘亲很辛苦,王爷也很辛苦,你皇帝叔叔和王爷闹矛盾了。王爷心里十分难过,想解释清楚却怎么也见不着皇上,这段日子累得慌。远儿若听话进宫,皇上和王爷都会很开心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是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竟是畅怀无比、仿若一漾千里的激流。

女子将他搂在怀中,“因为远儿很聪明呀,长得讨喜、又有天佑神童之名,且得过邻国君王赞赏。皇上就喜欢像远儿这样聪明的孩子。再说,现在天佑国战乱连连,王爷要重获皇上器重,才好上阵杀敌,在战场为国效力,保佑我国国土安康。唉,远儿是嫡子,也要多为王爷着想着想。”

阿九懵懵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