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蘩脚板上的伤虽然不算什么,可要走路去城里还是有些困难,将闺女一个人留在家里胡氏又不放心。没法子,她只好亲自去和郭老黑说今日自家一家子要搭乘他的牛车进城。

郭林一听到这消息很是激动,不待他爹吩咐就自发地将牛车收拾得干干净净。郭老黑家的牛车原本每日是要装载篾货去县城卖的,今日要搭方家母子四人,为了挪出地方,郭老黑父子将一部分篾货用绳子吊到了车箱外头。

胡氏带着儿女一上车就神情严肃地递给了郭老黑车钱,郭老黑怎么都不肯收,胡氏坚决要给,扬言对方若是不收钱自己母子宁可走路。郭老黑拗不过胡氏,最后只好收下了。

机会难得,郭林自然是要抓紧机会讨好方采蘩。方采蘩即便心头不喜,但基于礼貌也不好板着脸不搭理人,少不得耐着性子应付。

郭林对方采蘩道:“采蘩妹妹,今年我们家的篾货卖得不错,我娘一高兴,准备给我置办一身儿见客的绸缎衣裳。我娘前两日进城,瞧着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穿了一身蟹壳青底子起团花的袍服,觉着好看,打算给我也照那样子做一身儿,可我不知道那种颜色的我穿着好不好看。人家都说你很会搭配衣裳,给人选的尺头人家没有说不好的。你说说我穿蟹壳青起团花的衣裳好不好看。”

身为买卖人,顾客就是上帝,方采蘩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郭林,然后摇头道:“蟹壳青的色彩不大纯正,郭林表哥你肤色较黑,穿那种颜色的衣裳不好看。我觉着你穿大红色青莲色或者宝蓝色这些可能更合适。嗯,至于花样图案什么的都不要,就纯色的为好。”

郭林笑道:“还是采蘩妹妹懂行,那就听你的。回头我让我娘去你们铺子你再帮着好好挑挑,这可是我这辈子的头一身儿绸缎衣裳呢。”方采蘩笑道:“那好,那郭林表哥你让表婶只管来,大家都是老熟人,我一定给算便宜一些。”

“那就多谢采蘩妹妹了。”郭林笑得很是开心。“没事,应该的,该我多谢你来照顾生意才是。”方采蘩边礼节性地客套着边避开郭林过于炽热的目光,不想视线往旁边一转,却对上陆骥的面瘫脸。陆骥照旧背着陆骐,木着一张脸和牛车擦肩而过。

陆家母子因为昨日的事情闹了些不快,今日起床不免迟了些,方家人出发的时候他们家的饭还没熟。不过这一家子腿长,牛车又走得慢,半道上还是追上了方采蘩他们。

方采蘩看到陆骥,再回想昨日老娘说的那番话,心里别扭极了。自家老娘还真能脑补,别说自己心目中陆骥就是未成年的小子,根本从没对他生出过那种心思;就是陆骥,人家之所以帮自己,应该也是基于道义并没有别的企图。虽然方采蘩前世没正正经经地谈过一场恋爱,但也知道男孩子想追某个姑娘的时候,肯定是甜言蜜语大献殷勤,比如眼前的郭林,哪有像陆骥那样对着自己大多是木着一张脸,话都不肯多说两句的。

陆家母子几个,历来是腿最长的陆骥走在最前头,陆骥已然越过牛车走远了,于寡妇和陆骁才赶上来。自己昨日诚心上门道谢,却被于寡妇给赶出了门,这口气胡氏到此时还是咽不下。所以一看到于寡妇,她的脸部肌肉瞬间就绷紧了,方采菱也抿紧了嘴巴,母女两个都仇恨厌恶地盯着于寡妇。于寡妇却只管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

郭老黑父子一直将方家母子四人送到绸缎铺才去市场卖篾货,胡氏拉着方采蘩慢慢下车,后面跟着方采菱和方志远,一家子走近自家铺子大门。

“太太,小的两口儿一大早就在这候着,太太可算来了。”墙角落里老牛头忽然蹿出来,后面竟然跟着他的妻子张妈妈。

“太太,六七年了,小的总算又见到了您了!这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张妈妈看着方采蘩姐妹,激动得眼眶泛泪,嘴唇哆嗦着。“这,这就是大……”张妈妈看到方志远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老牛头狠狠的瞪眼给阻止了。

“这,大姐,他们是谁啊?怎么叫娘太太,还认得你和二姐,是咱们家的老熟人吗?”方志远看着老牛头两口子,觉得奇怪,拉着方采蘩悄声问道。方采蘩支吾道:““嗯,这个嘛,回头姐姐慢慢跟你说。”

“姐姐,他们是,是那个……”方采菱隐约猜到了,也激动地拉着方采蘩低语。胡氏看着窃窃私语的儿女,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皱眉对老牛头和张妈妈道:“先别乱说话,等我开了门进去再说吧。”

胡记绸缎铺的大门晚上是锁着的,雇来晚上看铺子的老张头都是走后门。主家来了,盘点了一下东西确定不少什么之后,老张头立马就回了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