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蘩不认识梅三爷,所以关于他出事的事情根本没觉得有多重要,回到家之后提都忘记跟胡氏提起了,胡氏还是龙舟赛结束,一家子开始正常开铺门做买卖的时候才听相邻杂货铺的王掌柜娘子说起。

王掌柜娘子是个嘴碎的,告诉完胡氏事情的经过后又感叹道:“大家都说那梅三爷也是命里该有这一劫,不然好好地看着龙船,他主仆怎么会离开江边,然后在大街上纵马。啧啧,京里的贵公子,居然差点在咱们这里送了命,世事还真是无常。”

胡氏点头赞同:“俗话不是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这人还算命大,不然柳家还真是不好向他家交代了。”

王掌柜娘子拍掌道:“可不就是,柳夫人听说外甥差点没命,将柳家的几位爷好一通责罚。柳家的几位爷直喊冤,大家此前就怕这位梅三爷出点什么事儿,一直紧跟着他。然后端午那日大家一门心思地看船,谁会想到那梅三爷自己不打招呼就回了城。回城就直接回柳宅吧,可他却在大街上乱窜。大家都在纳闷,明明咱们这边跟柳宅方向相反,你说他跑这边来做什么,这边可没有柳家的人。”

王掌柜娘子说完,一双绿豆眼眨巴着看向胡氏,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胡氏的眼皮跳了跳,结合原先王掌柜娘子说的梅三爷的马车所行路线,一个叫她极不舒服的想法猛然窜上心头。

敷衍走了王掌柜娘子,胡氏一个人又发了一阵呆。方采菱因为绣庄的事情来询问胡氏,看到老娘阴沉着脸,心头不由有些发憷。不敢去触老娘的霉头,她转而去前头寻方采蘩。

“姐姐,你是不是惹娘不高兴了?”“没有啊,好好地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方采蘩对妹妹的问话很疑惑。方采菱不解道:“那娘怎么黑着脸很生气的样子。”

方采蘩道:“她心情不好吧。”方采菱皱眉:“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突然间就不高兴了。”

能引起老娘心情不好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老爹了。这回老娘破天荒地揍了儿子,揍完又心疼愧疚,可不就开始怨恨老爹了。明明老爹好好地活着,弟弟却因为没有人护着连龙船都不敢叫他去看,虽然老爹着人来接老娘自己不答应,可说来说去根子还在老爹那边,老娘不怨气冲天才怪。

当着伙计的面方采蘩不好跟妹妹说这些,而是道:“谁知道,这当口你别去招她,省得无端挨骂。”方采菱点头:“我知道,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绣房忙乎吧。”

方采蘩对胡氏心理的揣摩只能说大致对,胡氏此刻确实在怨恨前夫,但不是因为方志远而是因为她。杂货铺掌柜娘子那番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胡氏暗自疑心端午那日梅三爷坐马车是想来自家铺子,至于来铺子的目的是什么,结合他家那两个婆子的做派,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想做什么。

对方是京里来的官宦子弟,而自己这边不过孤儿寡母毫无根基的外乡人。当时整个县城街上又没几个人,对方若真的生出邪念,自己母子几个还真是求告无门。胡氏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最后通通转为愤怒,指甲掐破了手掌心都不自知。

她气了一通后忍不住双手合拢望空默念:“多谢老天,多谢菩萨,及时让那贼杀才的车子翻了,使得我们蘩姐儿躲过一劫。”

这回侥幸躲过,下回若是再遇上这种事,自家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胡氏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带着孩子去潭阳州府前夫那边去了。然而想到方家那些糟污事儿,她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此后好些天,胡氏都被这种纠结的情绪笼罩着,对方采蘩赶鸭子的时间拖得有些长这事也就没有察觉到。而这边陆骥学习劲头十足进展神速,已然开始在方采蘩的指点下开始学习《论语了。

时间忽忽到了七月,老牛头又从潭阳州府来到了和锦县城。这回就他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来接人的。他自然又带来了方修文写给胡氏的书信,书信里方修文告诉胡氏,老太太看到人没接来,再一听听老牛头等人的回禀,简直暴跳如雷,此后连着生了半个多月的气。

可胡氏已然和自己和离,当初自家又和胡氏就孩子们的归属立了文书,老太太即便将自己活活气死也不能拿胡氏怎么样。想了又想,为了孙子,老太太只好妥协,直接和明氏摊了牌,打算送她走。

可明氏死活不肯离开方家,老太太狠心相逼,明氏打击太大一病不起,若是不管不顾地硬送她走,只怕要出人命。没法子,只好先治好明氏的病之后再送走她。

方修文知道前妻的脾气,知道明氏不走,胡氏是绝对不会带着孩子回方家的,所以这次没有再派人来接,单单打发老牛头来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