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木着一张脸目送着爷儿四个走出了院子,然后挥手遣退了屋里的人,单留下汪婆子。汪婆子察言观色,知道范氏心情复杂,忙笑着恭维道:“老太太,小的没骗您吧。大爷确实生得好看还会念书,放眼整个潭阳城里,就没有哪家的小郎君赶得上他。”

范氏叹息道:“远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孝顺,就是太黏胡氏了。”

汪婆子笑道:“大爷才多大点人儿,自出生后老爷就没在跟前,一直都是太太教导着,他黏着太太倒也正常。如今大爷认祖归宗,往后在老爷太太跟前久了,慢慢地自然就不会那么只黏着太太了。”

范氏点头:“这倒是。我们远哥儿是个孝顺孩子,我又是他的亲祖母,一心为他好。”

汪婆子又道:“老太太您可真是有福气,不光大爷聪明伶俐,两位姑娘也是千娇百媚的。赵家的大太太因为生了个美貌的闺女,平日里可是没少显摆,有意无意地就提忠顺伯夫人夸赞她家闺女的事儿。赵二姑娘那模样固然不错,然而远远不及咱们大姑娘。老太太您若是带着大姑娘出去,保准闪瞎那些太太们的眼。”

范氏自从明氏杀人一事败露后自觉大大丢了脸,这些日子借口生病,彻底绝迹于潭阳城里各府夫人太太的聚会。当初范氏身边最信任的婆子跟着她出去,往往能得到各府太太的一些赏赐,眼红死汪婆子了。如今方修文一通大整顿,将老太太身边的人清理了一些,汪婆子便成了老太太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她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怂恿范氏多出去走动了。

范氏却提不起兴致,歪在大迎枕上懒懒地道:“我老了,又是孀居多年之人,当初不过是大郎没有妻子,不得不舍下面子出去应酬。如今胡氏很快就要和大郎复合,往后这些事该由她做了。我呀就安心在家看着我们远哥儿,指望着这孩子将来比他爹爹更有出息。”

汪婆子眼珠子转了转:“老太太,正是为了大爷,才更要您带着大姑娘多去各府走动。”

范氏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汪婆子道:“您指望大爷有出息,无非就是望着他能金榜题名,可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又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大爷日后高中不难,然而要想在官场走得更远还得要有助力才行。赵家大太太之所以想和忠顺伯府结亲,不就是想给她家那两位爷拉靠山。可惜呀,咱们家没有亲戚在京里,大姑娘这般出色的容貌,若是她也像赵二姑娘一般时常在京里走动,忠顺伯府算什么,就是国公府侯府的夫人太太都会看上她。”

这话终于引起了范氏的兴趣,她慢慢坐起,沉吟道:“咱们家没有亲戚在京里,可潭阳城里有亲戚在京里的人家很多,让我想想,孙家老夫人的姐姐是谨郡王府的老太君,还有梁家二太太的娘家是勇国公府,另有秦家大少奶奶的表姐是顾尚书府的当家奶奶……”

汪婆子笑道:“可不就是,这些人家几乎每年都有亲戚从京里来走动。可太太初来乍到,又在市井当中呆久了,哪能跟这几家的夫人太太们说到一起去。所以说还得您亲自带着大姑娘出去走动才行。”

范氏点头:“是啊,还真得我出马才行。”然而想到原先两个孙女的言行,她又皱眉道:“蘩姐儿和菱姐儿跟着胡氏在和锦那种小地方生活了这么些年,为了生计每日里蝇营狗苟算计不休,沾染了一身的坏习气。要想让她们嫁得好,往后多给远哥儿以助力,我还真得要花大力气帮她们纠正过来,不然的话带出去不但不会惹人羡慕,反倒叫人笑话咱们家的姑娘没教养。”

汪婆子道:“两位姑娘都是正经方家的姑娘,随了老爷的品性,再如何又会差到哪儿去,不过是挂念着太太一时情急罢了。等太太和老爷正式复合,太太搬回府里来就好了。”

范氏哼了一声:“我知道,明日就着人去请个好日子,及早将事情办了。省得我这儿子孙子都一心往那边跑,单留下我一个老太婆孤零零地在一边。胡氏那婆娘分明是故意地,明明人都到了潭阳,大郎也要跟她复合了,直接回家又如何,偏要拿乔作张住什么客栈。她这是仗着大郎一心跟她复合,远哥儿又黏她,变相地给我下马威呢!”

汪婆子劝道:“老太太,太太不肯这么进府里来住未尝不是好事,毕竟老爷是潭阳知府,行事稍微不合规矩都会叫人说闲话的。”

范氏哂笑道:“别说他这个潭阳知府了。我这辈子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痴情种子出来,你说那胡氏是模样赛貂蝉还是才学比班淑,怎么我这儿子就这般对她死心塌地了。无论样貌还是才情,明……”

范氏本来想说明氏样样比胡氏强,然而想到明氏的心狠手辣,自己养了条中山狼在身边这么多年,就深感晦气且尴尬,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不说了,随他们去吧,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