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轩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胡氏和方采蘩母女,有同情的,又担忧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幸灾乐祸正中下怀的,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孙老太太神色一冷,凝眉看向林氏,心道这妇人是真傻还是心怀叵测!明知道方大姑娘长于市井,这些年就顾着为生计奔波,官宦小姐琴棋书画这一套哪有功夫修习,她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本林氏自己犯蠢戳人痛处,得罪了知府家眷与孙家无干,无奈今日的主人是自家,方大姑娘在梅园丢了脸,知府大人能不迁怒孙家?

孙大太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立马笑道:“既然说好了让温姑娘一个人题字,又何必劳动方大姑娘。”温知州是方修文的直接下属,他的妻子自然是要全力维护胡氏母女的面子,是以温太太跟着附和:“是啊,就让我们家这蠢丫头献丑,下次咱们再欣赏方大姑娘的墨宝吧。”

方采蘩也做惶急状摆手:“对对,我,这个题字我真的写不好,各位今日就放过我吧,往后有机会我再写。”

赵家大太太笑道:“哎,方大姑娘何必谦虚。令尊那一手颜体字可是连槿姐儿的祖父都称赞不已的。虎父无犬女,方大姑娘又何必藏私。况且今日到场的大姑娘,个个都有事做了,没道理单单漏下你一个,这传出去不是说咱们轻看了你。”

林氏笑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提议曹姑娘那画由方大姑娘来题字。”

孙大太太差点没咬碎后座牙,这个林氏,原先看着她一直和胡氏母女有说有笑地,以为她与人家投缘,谁知道她转眼间就冲人家使绊子。赵大太太是因为不忿方大姑娘抢了自家闺女的风头,你又是为哪般呢?婆婆企图阻止却没成功,孙家大少奶奶也急得直握拳,然后不断地给小姑子使眼色,想让孙玉琴从姑娘家的角度来阻止。

孙玉琴正要开口,胡氏却闲闲地道:“蘩姐儿,既然赵大太太这般替你着想,你就勉为其难地写上几个字吧。你放心,在座的夫人太太们都是心存厚道之人,即便你写成了鬼画符,她们也不会宣扬出去的。”

老娘发话,方采蘩只好苦着脸走到摆放画作的案前。赵紫槿兴奋地拉着曹姑娘凑了过去,一副急于欣赏的模样,其他人也围了过去。事已至此,孙家婆媳也只好走过去围观。

方采蘩慢慢拿起毛笔,朝众人笑了笑:“那采蘩就献丑了。”说完在曹姑娘的画作上一气呵成地题写了“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两句。

方采蘩写好后,轩中鸦雀无声,众人因为太过意外半天回不过神。原本大家做好了将会看到她惨不忍睹的题字的准备,谁知道人家笔走龙神,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两行很是漂亮的草书。

“姐姐怎么用草书题写,你明明最擅长颜体啊。”方采菱的脆声质疑打破了这寂静。胡氏仿佛没察觉到众人的异样一般,伸手在小闺女额头上戳了一下道:“这孩子,不懂偏爱瞎说。画上雷姑娘这剑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而颜体字方正严谨,题上去合适吗?不过你也没说错,你姐姐临张旭的帖子到底时日太短,这字根本就没什么气势。”

方采蘩作委屈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人家都说了写不好这个,您偏要逼着人家写,您看果然出丑了吧。”

林氏笑着拉住方采蘩的手道:“方大姑娘你就别委屈了。你娘这是看知府大人的字看惯了,眼界难免高于常人。姑娘家腕力不足,写草书能写到这份上已然是很难得了,不信你问在场的太太姑娘们。”

“对对,秦家大少奶奶说得对,方大姑娘你才多大,这草书能写到这样子真的很难得了。”孙家老太太首先高声肯定。她是主人,也是在场辈分最高年岁最大之人,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哪有不附和的,况且她说得中肯,并非溢美之词。

“赵大太太说得没错,果真是虎父无犬女,知府大人字写得极好,方家妹妹的字也漂亮,等闲男子都不如,真是叫人佩服。”孙玉琴一脸崇拜地看着方采蘩。雷三姑娘抚掌而笑:“就是,方家姐姐这笔字真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他几个姑娘也随声附和,包括言不由衷的赵紫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