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晋上下明显松了一口气,独自在京的方修文也终于顾得上四处相看合适的宅子了。最后在老熟人,任县令娘子罗氏的父亲的帮助下,在一个叫枫树胡同的地方买下了一座两路三进的宅院。

方修文一边请人收拾着宅子,一边捎信回去喊老母妻儿入京团聚。方志远听胡氏念完书信,喜得一蹦三尺高:“哈哈,好,咱们可以去京里过年了。孙七哥和秦三都说京里过年的时候,京兆府会放烟火,好看极了。”

范氏抱着鹏哥儿,听到这话不由呵呵笑道:“听说天子脚下好玩的东西多了,好孩子,等咱们到了,让你爹带着你四处转个遍。”

“最热闹的还是元宵节吧,听说元宵前后三日,京都的权贵之家都会有各自的灯棚,灯棚前挂满了各色灯笼。‘东风夜放花千树风吹落,星如雨’,辛稼轩词里所提到的元宵美景,也只有京里才能瞧见。”方采菱也满脸向往。

胡氏嗔怪道:“这些孩子,就知道好玩。却不知道‘京都居,大不易’,你爹爹信里头不是说了,那宅子比咱们眼下住的这个宽多了,翻修又要花一笔银子。咱们家的铺子都在这里,从长远计往后肯定得在京里购买铺子。可京里的铺子岂是那么容易买的。”

方采蘩笑道:“京都的铺子不好买,可一旦买了就容易赚钱。您想,举国上下的人都往京都挤,只要咱们找对了路子,还愁赚不到钱?”

胡氏笑:“你这孩子倒是个乐观的性子。”方采蘩笑道:“我这是凭实力说话,可不是盲目乐观哦。您看在做买卖上头,我哪一回看走了眼?”

胡氏点头:“这倒是,若不是你这孩子眼光好,咱们家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能增添三间铺子。哼,别看那些人嘴上说什么未出阁的姑娘家这么一心钻营满身的铜臭气令人不喜,其实心里头谁不羡慕我儿有这般本事。”

范氏听到这话神色不喜,哼了一声道:“好了,既然咱们要赶在年前到京,就得立马收拾东西不日启程。蘩姐儿,带着你妹子快回院子,吩咐婆子丫头们开始装捡箱笼了。还有潭阳城里那些与你素有来往的姑娘,你也该一一跟人家道别才是。”

孙玉琴已然在今年上半年嫁去了京都,梁家大姑娘也在去年嫁去了外地。赵家的二姑娘赵紫槿,方采蘩和她不过是面子上的交情,大家相互厌憎彼此心知肚明,曹姑娘和方采蘩也是交情泛泛,这两个人方采蘩都觉着没有单独道别的必要。

剩下的梁家二姑娘,雷三姑娘还有温姑娘三人,方采蘩还没去寻她们,她们就联袂上门来道别了,顺便也送了方采蘩一些东西做念想。然后临行那日一大早,林氏带着闺女,还有孙大太太婆媳,雷家的两位太太以及温知州太太都前来话别。

潭阳往京都方向,需要先走两天陆路,然后走水路再转陆路。大家走陆路奔波了两天之后,终于登上了事先包下的大船。免受颠簸之苦,总算能好好地歇息了。因为早上赶路起得太早,上船之后大家不由昏昏欲睡,胡氏索性让孩子们小睡一会。

方采蘩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见妹子还在熟睡,就轻手轻脚地离开船舱去寻胡氏。到了老娘的舱前正要敲门,却听到范氏在里头和胡氏说话。

方采蘩不由奇怪,这一年多来,因为小弟的出生,老娘和祖母的关系表面上有所改善,但骨子里还是相互厌憎,像这种私下里谈话的情况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她心里好奇,便不急着进去,而是驻足偷听起来。

“哼,我闺女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的聪明赚钱,有什么好叫人看轻的?其实也就是赵家那婆娘这么认为吧,其他几家的太太们可不这么看,不然也不会一个个的来套我的口风了。幸好我和她爹爹对那些少年一个都瞧不上,不然咱们一家子去了京城,独独将蘩姐儿一人留在潭阳,我和她爹爹不得牵挂一辈子。”里头胡氏的语气听着很是不以为然。

“你个井底之蛙知道什么!士农工商,虽然本朝不像前朝那么瞧不起经商之人,可商到底落了下乘。京都不是潭阳小地方,那些高门大户娶妇最是讲究不过的,让蘩姐儿收敛着些总没坏处!”范氏语气尖利,显然很生气。

方采蘩却不想听下去了,这还没到京城呢,祖母就在为自己的婚事操心了。懒懒地晃回了自己的船舱,方采蘩坐在床边看着江面发呆。

过不得几个月她就满十七岁了,在这个世界,亲事是绝对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可是除了陆骥,她谁都不想嫁啊。然而陆骥,那个叫陆骥的少年他此刻究竟在何方呢?悲从中来,方采蘩只觉得这偌大的江面都装不下自己的伤心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