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红羽望着这个一身白衣无尘的男子,袖中的手指在颤抖,眼底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她出生百天后,便被父亲带往了驻军之地益州城。

每天见到的,都是戎装不离身的粗犷男子。

就连当地的居民,因为紧挨着民风彪悍的马上民族北燕国,也是个个身材粗壮,举止豪爽。

虽然父亲与哥哥们都是儒雅书生模样,但因长期与兵士们相处,也是自身散着一股子英武之气。

就连后来遇上的武林至尊墨龙阁的阁主,也是个一身凛然之气,气场强大的男子。

可一回到京中,遇到的第一个青年公子——太子赵元恒,却与他们的风采截然相反。

她记得,前世里她第一次见到赵元恒,也是在凤府里。

他临水而立,一身白衣翩然,眉目如画,眼神如水,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她当时,心跳加速,慌乱之下只想快步离开。

他却叫住了她,就如今天这样。

他的眸中闪着温和的笑意。

恒表哥——

她心中只想冷笑。

她的奶奶,是他的嫡亲姑祖母,她与他,也的确可以算作表亲关系。

从那日在府里相遇后,他便常常来府里找她,也常常让二公主或三公主邀请她进宫游玩。

他常对她侃侃而谈,说着时下赵国的处境。

赵国南有附属国南诏国不再上贡称臣,想脱离管控而且在秘密扩军,北有北燕国的铁蹄不时南下来骚扰。

西有西凉与西秦的不断壮大,东有倭寇时不时的越海来骚扰沿海边镇。

反观赵国国内,懦弱守旧的文臣把政,贪腐盛行,武将无权,兵士武器落后。

表面上,赵国各地歌舞升平繁华似锦,实则国库空虚,各地天灾四起。

如果周边战事同时起,赵国必亡!

他虽然一身书生气,但侃侃谈着国事,竟也不输于她父兄提枪上阵的豪气,再加上他如玉的容颜,竟让她为之着迷。

末了,他说起了早先的一个典故,远交近攻。

以派出使者出访与和亲拉笼周边远国为策略,稳住紧临的国家,而图暂时的安定,再加紧时间敦促国内变革壮大国力。

她惊叹他的远见,更为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储君而为赵国将来感到欣慰。

于是,他便向她提到了和亲一事。

于是,他说,只有她这般文武兼备的奇女子,才能挑起大任,相助于他,给赵国带来福祉,留千秋功名于青史。

于是,她和亲了。

于是,她被利用了,她死在了路上!

成了和亲路上的一缕幽魂!

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不知待了多少年,才得老天怜悯而一朝重生回到起点!

她今朝若再信他的温柔软语,她便是枉生一世!

她便不是凤啸大都督与铁娘子宣宜公主的后人!

“你是羽表妹吧?我是太子恒表哥啊!”赵元恒朝她走近几步。

“……”

“看你着一身如火红衣,我便知你是羽表妹了。”他温和一笑。

“……”

“听其他的表妹说,凤府里的大小姐回京了。喜欢着一身红衣,容貌倾城,英姿飒爽,与京中的其他闺门女子有着不一样的风采,所以,我是特意来看看传中的不一样的奇女子的!”

“……”

“嗯,果然,让人眼前一亮,不愧是女将军宣宜公主的后人。”

他声音温和,如泉水流过石间般温柔婉转,又如三月春风拂过心间。

凤红羽只淡淡一笑,低垂眼眸俯身一礼,道,“原来是太子殿下,红羽还要去看嫂嫂与小侄儿,失陪了。”

她转身便走。

“羽表妹——”赵元恒忽然急走一步,上前抓着她的胳膊。

凤红羽旋即大怒。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为何难为凤大小姐?太子殿下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我赵国女子可同男子般出任官职,或出门经商,但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男子拉拉扯扯吧?”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附近金色迎春花的花枝间传来。

一身墨衫的青年男子,正低头在花间寻找着什么。

赵元恒一怔,凤红羽趁机抽回了胳膊,并退开几步。

“原来是容王。”赵元恒敛了神色,看向慕容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