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尾随了江映雪到了凤府,见江映雪的丫头居然同凤府的人闹起来了,他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他找了处无人的地方翻入凤府内,飞快地到了鸾园。

凤红羽正坐在院子的树下想着事情,一眼瞥见他偷偷从院墙上往下爬,冷笑一声,“来得正好,将你们主子快点接走!”

韩大讪讪一笑,“羽小姐,容在下同主子先商议商议。”

“商议什么?这是我的园子,你们还想继续赖着?”凤红羽冷着脸说道。

韩大伸手挠挠头,想到凤府门口江映雪的马车,他吓得身子一抖,再不敢跟凤红羽多说话,飞快往屋里跑。

“一对无赖主仆!”凤红羽扯了下唇角。

她又想起正事还没有办,也没有惊动其他人,转身朝府外走去。

韩大进了鸾园的主屋,心说羽小姐坐在园子里还好,看到府门前在闹事,只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里间屋子的门关着。

韩大伸手敲了敲门,“主子,是韩大。”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慕容墨的声音才传来,“进来。”

韩大推开门,见慕容墨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请旨赐婚?”韩大眨眨眼,“主子,皇上会同意吗?”

慕容氏的子嗣婚配,赵氏皇帝都要管上一管的。

没有皇上的同意,请了婚也没有。

慕容墨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只血玉簪上,那是凤红羽自小就戴在头上的,刚才同她在床上一番纠缠,落在了床上。

她忘了拿走了。

慕容墨又看了一遍请婚折子,这才递给了韩大。

“同不同意是一回事,行不动又是一回事,江家人的口,得堵一堵了,本王一时疏忽,竟让他们钻了空子。你来得正好,将这封折子马上递到宫里去。”

“是!”韩大将折子认真的收好放入胸前的衣内,又说道,“主子,江小姐带着人,正在凤府的府门前闹事呢!”

“嗯?她居然敢闹事?”慕容墨冷笑,“送折子前,让木管家带着独孤傲来凤府,从凤府的正门走来!”

韩大点了点头,笑道,“主子这是想为羽小姐证明了?江小姐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说羽小姐抢了您,正将您强行扣在凤府里。”

“江家……”慕容墨的眸色沉了沉,“你速去办!”

“是!”韩大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

凤府门前,江映雪的丫头倩儿,正要开口叫骂,忽然有人从凤府里走出来,朝她大喝了一声。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不打断她的腿?”凤老爷子正背着手,脸色阴阴沉沉地大步走下台阶。

倩儿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后退。

虽然是个精瘦的老头,但老头的一双眼,却似刀子一般森寒凌厉。

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们说,我大孙女抢了容王?容王有未婚妻?胡说八道,是不是江家女嫁不出去了,来抢男人了?”

凤老太爷在军营中待的时间比较久,脾气暴戾,骂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往。

他暴喝一声,将丫头倩儿吓得怔了怔。

江映雪坐在马车里不敢吱声,一双手死劲地绞着帕子,银牙咬着嘴唇,又羞又怒。

倩儿是丫头,虽然害怕凤老太爷的气势,也只得继续同凤老爷子回骂。

“你这是在污蔑我江家,当年,大周圣武帝已有圣旨颁发下来,慕容氏嫡长子必须得娶江家女为妻!这样算来,我家小姐就是容王的未婚妻了。”

凤府前的一条街道,往着不少世家豪族,也有不少铺子商户,每天从辰时起,就开始热闹非凡。

江家主仆在门前一闹,渐渐地就围观起了不少人。

凤府在宣宜公主活着的时候,是门庭若市,府里常有拜访之人进进出出。

后来凤家接连有人去世,府门极少打开,府里的事情,已鲜少被人知道。

凤府里多年没有八卦传出,早已让人分外的好奇。

这会儿听说凤家大小姐抢了容王强行扣在府里,还引来了正主,一下子让围观的人分外的好奇着。

围起来的人是越来越多。

也有人开始议论起来,“听说凤家大小姐从小缺人教养,想不到长大了做出了这等事?将容王抢在府里?”

“这可不像话啊!居然公然抢男子?”

“长大了还得了?这不是恶女一个吗?还未出嫁就抢男人?”

江映雪微微挑起帘子,朝那些围观的人群看去,发现舆论一边倒的说着凤红羽,她的唇角得意地勾起,凤红羽,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吵吵嚷嚷的议论声,气得凤老爷子的眼神更加冷沉。

他呵呵冷笑一声。

“小丫头,想当初,圣武帝跟前的江丞相也是位德高望重深明大义之人,怎么后代一个不如一个,变得都如此不要脸了?”

“……”

“容王五岁那年得了重病所有大夫都说他命不久已,你们江家老爷子江远见情况不妙,不是在镇江放出话来,不再与容王府结亲了吗?怎么,过了十五年,又赖上了人家了?”

“……”

“江家出尔反尔,当真是不要脸!你既然主动退了婚约,怎么还自称未婚妻?还有脸上容王府来催婚?江家是赵国唯一一家最厚颜无耻之家吧?”

一番话,将丫头给堵得哑口无言。

围观的人群这下子又沸腾了,怎么还有退婚催婚一说?

有人大着胆子问凤老太爷,“老爷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江家当年真的退了婚?”

凤老太爷冷笑道,“那还有假吗?这件事情,在京城传得并不广,因为被退婚的可是容王府。身为赵国最尊贵的王,居然被一个小姓氏退了婚,可是一种耻辱!”

“……”

“但在镇江,谁家不知这件事?容王在五岁那年忽然大病,三年中没有下过床,江家担心女儿做了望门寡,主动提出退了婚!”

“……”

“现在见容王的病大好了,又说容王是江家的未来女婿了,不允许别的女子爱慕他,这是不是不要脸之人?”

人群里,不少人都“呀”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江家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吧?想退婚就退婚,想结亲就结亲,现在还跑来凤府叫嚷,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喂,小丫头,你们江家哪来的自信,将容王府的人如此践踏?”有人朝丫头高声问道。

丫头倩儿被人指着骂着,吓得不知怎么还嘴了,飞快跑向江映雪的马车边求救。

“小姐,现在怎么办?这凤府老太爷说的话太可气了!奴婢怕是顶不住了。”

江映雪坐在马车里不敢露面,心中纵然生气也不能退缩。

江家退婚又催婚的事,她当然知道原因。

她一周岁时,慕容墨忽然生病,且一病就是三年,家里的人就慌了。

江家从周国圣武帝时出了一位皇后起,嫡系中一直没有女儿出生,好不容易到了她这里,居然碰到一个病重的容王。

江家以女子为贵,家里的祖父父亲叔伯们都不同意她与慕容墨结亲,不想她做个望门寡,便主动退了婚。

但谁想到慕容墨却又好了。

而且,江家这几年一直没有人入仕,代代出的都是些以面子为重,不善于持家的迂腐学究们,家族里出的银子比进的银子多,渐渐的没落下来。

为了体面,又不准族中子弟们经商,且不得卖房子卖铺子,只好借高利贷维持生活。

但那高利贷一借便如滚雪球一样,欠下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多,眼看撑不下去了,家里人便想到了她与容王的一桩婚姻。

传说容王府的钱,多得堪比国库,两家结亲,江家就可度过难关。

而且,哥哥还可借容王府的势力,入仕为官。

就算当年退了婚又怎样?

就算是江南人都知道又怎样?

江家还持有当年圣武帝颁发的赐婚圣旨呢,慕容氏嫡长子必须得娶江家嫡女为妻!

他慕容墨只要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忘记了祖宗的遗训,就得娶她!

而且,慕容墨娶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国皇帝可不会允许慕容墨娶一个权臣的女儿。

江家自从慕容氏退位以来,一直没有人出来做官,属于清贵之流,正好同慕容氏匹配。

江映雪想到家族,怎甘心这样算了?

打道回府,便是自己承认错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她没有挑帘子,眼眸转了转,对倩儿说道,“你去跟那凤老头说,让容王来府门前亲自承认退过婚约一事,不然,我们不背这个黑锅!”

“是,小姐!奴婢明白。”

江映雪眯起眼眸,她想起父亲的话,就算江家退过婚,慕容墨也不敢怠慢江家。

江家对慕容氏的功劳最大,若不是江家当年的辅佐,哪有慕容氏的二任皇帝?

江家担心新任的赵氏皇族,打压先朝周国的旧臣,几十年来都不敢入仕为官,家世才落寞了。

而这都是因为慕容氏的让位所导致的,才牵连了江家,慕容氏一族难道不该进行补偿么?

倩儿得了江映雪的提醒,又来到凤府的门口,她仰起脸,冷笑着看向凤老爷子。

“你说退婚就退婚了?这事儿得容王亲自说!”

“容王都病重了,还有力气来说?”容王府木管家的声音,忽然在倩儿的身后传来。

倩儿吓了一大跳,慌忙退后了几步。

原来韩大得了慕容墨的命令后,马上回了容王府找了木管家说明了情况,木管家就带着独孤傲来凤府了。

他朝围观的人群扫视一眼,抱拳一礼说道,“跟各位澄清一件事,在下是容王府的大管家。容王到玉宁阁茶楼吃茶,不巧病发了,是路过的凤大小姐救了他,因为玉宁阁离着凤府近,凤大小姐便将王爷带到了凤府,并不是什么凤大小姐抢了容王之说。我们王爷,也不至于懦弱到容人抢夺吧?”

木管家的话一落,有人就说开了,“原来是这样啊?凤大小姐这是助人为乐啊,这位姑娘却带着人上门来辱骂,也太不应该了吧?”

“就是,口口声声说是容王的未婚妻,容王病重都不知道,哪有这样做未婚妻的人?”

“就算是未婚妻,这样的冷情女人不如休了了事!”

直将倩儿骂得拼命往江映雪的马车边上躲。

木管家带着独孤傲朝凤老爷子走去,两人拱手客气的行了礼,“老爷子,这位是益州城来的神医独孤先生,来给王爷看病。”

凤老爷子点了点头,“嗯,先生请吧!”

“多谢老爷子。”两人由凤府的管家贵喜带着往府里走去。

凤老太爷又朝江映雪的马车看了一眼,冷笑说道,“要想王爷亲口说,那就他等病好了!哼!”他转身朝府里走,看到益鹰站在一旁,又说道,“还有人敢诬陷大小姐的话,就到顺天府报官!我凤府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告他一个污蔑罪,让他坐个十年二十年牢!”

“是,老太爷!”益鹰回道,他冷冷看了一眼江映雪的丫头,“还要骂吗?”

丫头这回是彻底不敢吱声了,连声问着江映雪,“小姐,容王病重呢!咱们还要不要……”

“回王府!”江映雪咬了咬牙,说道,“来日方长!”

若她还让人继续闹下去,就会有人说她不吝惜慕容墨的身体了,会说她是个冷情的人。

丫头倩儿马上指挥着车夫转道。

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灰溜溜地往回走。

引来后面的人一阵哄笑。

郑凌风高高兴兴的去相亲,却被打得一身狼狈的回了府。

郑扬心中为他家世子很是同情了一把。

一面给世子重新梳着头,往脸上的伤口处抹药,一面说道,“世子,属下觉得您该到庙里烧烧香,您今年的运气一直都不好啊。”

“一直不好?”郑凌风捏着小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这倾城之颜还没有破相,否则他定要将慕容墨的王府给一把火烧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慕容墨那厮居然往他脸上揍了两拳,慕容墨一定是嫉妒他长得漂亮!哼!

“您看啊,赔了容王十万两的银子,想找几个会说益州话的人到益州城去找人,也没有找着,去相亲还被人打了,可不是走了背运么?”

郑凌风眯了眯眼,“你这么说,本世子觉得,自从见了凤家大小姐后,就开始走背运了。哼,那个死女人!不就是……”

想到凤红羽的胸前一片雪白,他耳根一阵发烫。

那女人明明长得不怎么的,他怎么想到她的样子就会心跳加快?

还是那个女人会什么妖法?

“世子,有人送信给你!”门口有小仆说道。

郑凌风的思绪被打断,不耐烦地抬眸,俊美无双的脸上显着一丝不耐烦,“什么信?快拿来!”

“送信的人说是叫孟公子!”仆人说道。

孟公子?难道是孟大哥?

郑凌风神色一变,再不敢马虎,马上拆开信看起来。

信很短,他匆匆扫了一眼后塞入袖内。

“郑扬,快,拿本世子的衣衫来,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当年,要不是孟大哥救了他,他早没命了。

郑扬很诧异,自家世子一向懒懒散散无比清高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一连两次隆重的更衣?

世子可是连容王慕容墨也不放在眼里的人啊!

但他不敢大意着,配合着郑凌风更好衣。

一番打扮,被慕容墨打得狼狈不堪的郑凌风,又是翩翩少年一个。

按着信上说的地点,郑凌风到了郑府这一条街的一座茶楼。

二楼靠窗的一处地方,坐着一个戴斗笠的青衫男子。斗笠上垂着一尺来长的青纱,遮着他的面孔。

宽大的袖口里,露出白皙修长的男子之手,正悠闲地沏茶。

郑凌风朝左右看了看,这里只有一个青年男子,难道他就是孟昀?

他摇摇折扇,朝男子走了过去,拱手施了一礼,“敢问,公子贵姓?可是你约我?”

凤昀抬起头来,举起茶杯向他微微一笑,“七年前,我只是举手之劳,不料,救的竟是郑世子。”

声音沙哑难听,但那举手投足间显出一种儒雅气度,却不输于京中任何一位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