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马车已经停了。

凤红羽飞快坐起身来,她恼恨地看向慕容墨,低声怒道,“下回能不能不要在马车里动手动脚?”

“那你觉得在哪里动手动脚合适?”慕容墨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的脸,问道。

凤红羽愣了愣,没一会儿更怒了,“在哪里也不合适!”

砰砰砰——

车外,又响起敲击声。

慕容墨的目光只淡淡地瞥去一眼,坐正身子,气定神闲的帮凤红羽拢起头发来。

“外面是谁?”凤红羽忍不住问道。

敢将慕容墨的马车拦下,还这么嚣张地拍门的,天下没几人吧?

“不用理会。”慕容墨淡淡说道。

“慕容墨,我知道你在车里面,快出来,爷快冷死了。”

郑凌风的声音?凤红羽惊得眨了下眼,他就不怕慕容墨打他一顿?

“哼!他居然敢追到这里来了。”慕容墨怒道。

凤红羽明显地感到,慕容墨正给她梳理头发的手一顿。

没一会儿,她又听到身后男人重重的一声“哼”。

凤红羽:“……”

慕容墨没理会郑凌风,继续慢条斯理地给凤红羽拢头发。

“慕容墨,外面下雨了,你想冻死小爷吗?快出来让你的护卫开府门。”

慕容墨不理会,挽头发的动作,慢得像个老嬷嬷。

凤红羽的目光往后斜斜扫去。

只见慕容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正从她那长长的墨发穿过,手指绕了几绕,一根发辫便成型了,接着,他又将发辫往她的头顶盘去。

绕好一根发辫后,接下来,又是同样的做法。

凤红羽吃惊得眨着眼。

他居然给她编了辫子挽发?她的头发又多又长,这得多费时?

“这么晚了,你编得再好看,也没用,我睡觉时还是得拆散。”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做,就编着吧。”慕容墨淡淡说道。

凤红羽一阵无语:“……”

车外,郑凌风依旧在奋力的拍着车门,声音叫得更响了。

“慕容墨,你不开府门,就开车门吧?爷我都淋成落汤鸡了。”

慕容墨的目光淡淡往车窗那儿瞥了一眼,“敢在本王的面前称爷的,只有皇上,郑凌风,你逾越了。”

“靠!慕容墨,你连这个也计较?你知不知道人小气会短命的?”郑凌风怒道,没一会儿,却冷笑起来,“我跟你说,慕容墨,你再不开府门,或是不开马车门让我避雨,我把你在镇江所干的见不得人的事,都说给凤红羽听。”

凤红羽偏头看向慕容墨,半眯着眼问道,“王爷,你在镇江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你觉得我会做不好的事吗?”慕容墨捏着她的下巴,没好气的说道。

凤红羽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我去问郑凌风。”

“他就是个满嘴谎话,嬉皮笑脸的泼皮,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慕容墨冷哼一声。

“王爷。”凤红羽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您的气量越来越小了。郑凌风坏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在阮府,要不是他的提醒,我就会招人暗算了。那厨娘,可就会真的死在我和大嫂住的小园里。”

慕容墨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妥协了,半晌才无奈说道,“那就饶他一次。”

他拉开马车门的暗轩,正要挑起挡风的车帘子走出去,一个湿辘辘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郑凌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慕容墨怒道,“慕容墨,你诚心的是不是?叫你开车门一直不开门,我都要冻病了!你那别院里一个仆人也没有,门也关得死死的。”

“让道,本王就这去开府门。”慕容墨的脚往车门那儿伸去,郑凌风没好气哼了一声,识趣的让开了。

凤红羽朝马车的车窗外看去,果然,凉凉的秋风夹带着冰冷的秋雨,正肆意的拍打着夜色中的金陵城。

前半夜还有半个月亮在云里时隐时现,谁想到后半夜就下了雨。

九月的秋雨一落,竟有几分冬的气息了。

车门一开,一阵寒意袭来。

慕容墨握了握凤红羽的手,“先坐着。”

他则从马车里翻出一把棕色的大油纸折伞,撑开来,走入了雨夜里。

郑凌风走到车窗边,对探出半个头来看的凤红羽说道,“凤红羽,你最好不要嫁给这个黑心小气的人,大家都是远道而来的京城人,再说又都相熟,他居然见我落难见死不救?”

车内有几粒大夜明珠,光亮从车里射出车外照在郑凌风的脸上。

他的头发淋过了雨,有些微的狼狈,被雨水淋过的脸,反而越发的绝美倾城。

凤红羽想着,这副容颜长在他的身上倒是可惜了,要是个女子该多好!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借住在阮府吗?”

“阮府里死了两个仆人,本世子怕鬼,睡不着。听说慕容墨在金陵城有座别院,我就一路寻来了。”郑凌风一脸的哀怨。

凤红羽微愣,郑凌风怕鬼?

真的假的?她以后要挟他,要不要扮鬼吓他一下?

慕容墨已经打开了别庄院门上的大锁,对站在马车边跟凤红羽套近乎的郑凌风冷冷说道,“郑凌风,你要避雨就赶快进去,再多废话,本王可就要反悔了。”

“小气!”郑凌风哼哼一声,转身飞快地朝静园府门里冲进去。

慕容墨这才撑着雨伞来到马车旁接凤红羽。

借着马车车头的灯笼光,凤红羽抬头看向前方静园,只见这宅子虽然建在主城区,但房子四周都是翁绿的树。

却也是一处清幽的地方。

“这处园子是谁家的?你又怎么会住到这儿来?”凤红羽好奇的问道。

慕容墨静静地看着她,“这处地方,在六十年前是我曾祖父的一座别院,他去了后,一直空置着。”

凤红羽眸色微闪,慕容墨的曾祖父?周国的开国皇帝圣武帝?

在慕容墨和凤红羽还有郑凌风三人进了别院后,韩大王生和竹韵也到了。

三人忙着去给慕容墨几人备洗浴水。

郑凌风拢着湿漉漉的披风,抱着一个包裹,抬脚就往后园走来,“慕容墨,你住哪儿?”

慕容墨皱了皱眉,不理他,而是带着凤红羽走到后园一处种着不少竹子的园子。

凤红羽抬头看去,只见园门的门楣上,书写着两个大字:绿苑。

园子的里里外外都浮着绿意,果然配得上一个“绿”字。

而且,园中收拾得异常整洁。

显然,这里不时的有人来清扫。

两人走进正屋,屋中正点着的几只粗壮的蜡烛,照得一片亮堂。

主屋有一大一小两间房。

凤红羽朝大的一间房走进去。慕容墨也跟着走进去。

她打量了一下房间,想着,果然是皇帝住过的地方,宽大奢华。

她回头时,见慕容墨正在脱披风。

凤红羽忍不住皱眉,“你住这间?我住哪儿?”

慕容墨一指里间的卧房,“那里。”

凤红羽抬步走进去,脸色顿时一黑,“王爷,只有一张床!”连张小榻都没有。

“放心,就算是我跟你睡到一张床上,我也不会将你怎么样!”慕容墨施施然的将披风挂到了雕花楠木架上。

凤红羽几乎要暴走。

是啊,没有将她怎么样,只是将她抱着一顿啃咬而已。

“那你就不怕我将你怎么样了?”凤红羽半眯着眼,咬牙盯着慕容墨。

“那么,你会将我怎么样?”慕容墨扬了扬眉,说道。

凤红羽:“……”

她忽然想起这座园子里还有一间小的屋子,转身就朝外走。

慕容墨在她身后说道,“那间小的屋子被郑凌风占了。”

凤红羽脚步顿时僵住。

她转身过来,怒目盯着慕容墨,“这么大的府邸,不可能就只有这一处能住人吧?我住其他的地方去。”

“因为是临时起意要来金陵,仓促间,韩大只整理出一间院落。其他的院落,还布着灰尘。”

凤红羽:“……”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以往又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在凤红羽去沐浴后,慕容墨来到正厅。

郑凌风正从对门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他朝慕容墨招了招手,乐呵呵笑道,“你这园子不错,我喜欢,剩下的一屋子,我就不客气住下了。”

慕容墨随意地弹弹袖子,“随你,你要是不嫌弃房租贵就行。那间房,住一晚一百两。而且,不包饭食,想吃饭,再加银十两银子一天。”

郑凌风旋即就跳起脚来。

他伸手摇摇指着慕容墨,怒道,“你怎么这么黑?一百两一晚?亏你说得出口!赵国最好的客栈也只有一两银子一晚,青楼里抱着个姑娘睡一晚也只有二十两一晚!你的心真黑!”

慕容墨淡淡说道,“本王这里不是客栈,也不是青楼。面是当初圣武帝住过的行宫,是皇家别院!你到这儿住着,算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份。”

郑凌风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的相邀了?”

“当然。”慕容墨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从那罗家大公子的手里,赚了一千两吗?正好拿来付房租吧。”

郑凌风更怒了,“慕容墨,你敢这么坑我的银子,我就将镇江的事说给凤红羽听。”

慕容墨轻拂衣袖,冷冷说道,“你若敢说,我便将你在金陵城住一百两一晚房间的事告诉老侯爷,他一准心疼银子,会提了棍子从京城赶来打你一顿!”

郑凌风一怔:“……”没一会儿他咬牙怒道,“你狠!”

“多谢夸奖!”

“哼,脸皮真厚!”郑凌风气得咬牙切齿走进他的屋子去了。

凤红羽沐浴后,走出净房,慕容墨不在屋子里。

她松了口气,放下帐子,一个人钻入被子里,而且将被子两边死死的压住。

慕容墨从外边走进屋来,见那帐子放下来了。

他挑起帐子往床上看去,凤红羽将自己裹得像只茧一样。

慕容墨忍不住弯唇一笑。

大约是赶路辛苦,又折腾到近四更天了,凤红羽已沉沉睡去。

慕容墨俯下身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他想起在镇江时,二叔公跟他说的话。

“凤家丫头,你娶不起!”

“不试试,又怎知娶不起?”他当时说道。

二叔公是长长一叹,“凤府的人都以为,是容王夫妇遇刺连累得凤大夫人身亡,毕竟当年,三人一起去的兴福寺。又怎知,那些人真正要杀的是凤大夫人,而被你父母看见了,他们一并杀了你父母。”

慕容墨再次走到正屋时,对面小房间的郑凌风已关了门,没有灯光射出。

他眸色微凝,快步朝绿苑外走去。

绿苑的园门处,正等着韩大。

“主子。”

慕容墨伸手一指前面,“前面说。”

一直走到离着绿苑百丈的小亭子里,两人才停下。

“讲。”慕容墨此时的目光,已同一个时辰前,同郑凌风谈笑的表情截然相反,眸色中带着肃杀。

韩大说道,“王生带人劫杀那批跟踪主子的人,有一人受伤被俘,但他誓死不说话,咬舌自尽了。他吞下了一个东西,王生觉得奇怪,剥腹取了出来,发现是这个。”

慕容墨掏出随身带的夜明珠来照明,只见韩大的手心里,躺着一块一寸长,半寸宽的银片,上面刻着数字:十九

“那些人的武功不弱,王生带着十人同那五六个人厮杀,才只打伤了一人。”

慕容墨的眸光冷沉下来,“这么说,那些人的武力值是王生的两倍。你马上去跟王生说,要他不要跟踪那些人了,以免出事。”

韩大冷哼一声,“王生就只学些偷鸡摸狗的事,武功也着实太差了。”

“不。”慕容墨道,“王生的武功虽然是你们八人中间最差的,但却能同皇宫中的护卫们打个平手。不是王生差,而是对手太强。”

韩大吸了口凉气,“主子,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龙影卫中的白银死士,一共有二十名,死的那个编号为十九。”

“白银死士?”韩大惊得眨着眼,“难不成还有黄金死士不成?”

“对,龙影卫分四等,最高的便是黄金死士。黄金死士只有十二人,从影一编号到影十二,本王只听过名字,从未与之打过交道,不知实力怎样。

白银死士都能胜过王生,可见黄金死士的能力高深莫测了。另外的五百名青铜死士等同你们的能力,五千的木牌死士等同王府的墨羽卫。”

“龙影卫?”韩大的神色大变,“可是皇上的人?”

“正是。”

“哼,原来老皇帝派了人一直在跟着主子!居然从镇江跟到了金陵了。”

“跟来了也好,正好,本王借他们在金陵演一出戏。”慕容墨走向小径旁高高的假山上,阵阵夜雨朝他迎面扑来,“金陵府的二十万税银丢了,得找个人替死。”

阮府。

阮夫人一直哭着骂着阮通判。

“都是你出的主意,这下可好,我得到静园去负荆请罪去,那静园是什么地方?静园的位置紧靠着金陵府的衙门。每天来来往往有多少人往那里经过?我丢脸不打紧,也丢的是你的面子!”

阮通判安慰她道,“所以老夫才说卯时初刻去嘛,那个时候天才蒙蒙亮,那么早,哪里会有人经过静园?再说外面又下雨了,明早的天气也不一定好,早起的人更是不会有。”

阮夫人又想到阮雨宸的冷漠,更是心中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