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郑凌风在那里说得欢快,慕容墨仿似没有听到一样,长身而立站在窗前,伸手试弄起花瓶里的几株芙蓉花来。

倒是将凤红羽惊得愣了一瞬。

卫王来金陵,她是一丝儿也不担心。

那卫王就是个只知图享受,图玩乐的昏王,来金陵,最多也只能做个样子,彰显一下皇家的威望罢了。

竹韵早有消息告诉她,就昨天一天一晚的时间,卫王就没有进过皇上给他准备的行馆,而是去了两家青楼,一家曲艺馆。

到现在,他的人还在青楼里。

这般处事,哪里是个办公差的样子?

能干实事的,还是柳清泽之类的人。

但很快,她就平复好了心情。

因为,她相信慕容墨,一定能渡过这一关。

凤红羽低垂着眼帘,拿着调羹搅动着粥碗,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地喝着。

郑凌风见慕容墨破天荒的没有赶他走,还送了一碗粥给他,还允许他同凤红羽说话,一时心情大好,那嘴里的话,像是打翻了装有豆了的竹筒子,噼里啪啦地,就说开了。

“柳清泽的大妹妹不是烧了那兵库司的军衣吗?被皇上下令关起来了吗?皇上这是要柳家将功折罪呢!”

“哦?”凤红羽这会儿抬起头来,凝神看向郑凌风,“原来是这么回事?柳清泽倒是真爱他的妹妹啊。”

“柳家小姐就是个惹事精,要是我,我才懒得理!”郑凌风呵呵冷笑一声。

“人格有志,哪里是旁人能左右的?”凤红羽道。

她想起了那天在柳府偷听到的柳丞相和柳夫人的话,不知柳清泽知不知道他的身世。

“陆知府和柳丞相家,也沾了点亲,柳清泽来,一准是来帮陆知府的。”郑凌风夹了一块风肉,送进嘴里,含糊说道。

凤红羽淡淡看了他一眼,“这还要你说?我都看得出来。”

“所以啊,你跟陆冰清成了冤家,柳清泽又来了金陵府,要是慕容墨没有督办好丢失银子的差事,柳清泽公报私仇,一准会向皇上打慕容墨的小报告!”

慕容墨转过身来,没有说话,看着郑凌风两眼眯起。

凤红羽和他对视一眼,又将目光垂下。

吃饱喝足,郑凌风眯着眼又对凤红羽说道,“趁着天气好,我们一起去会会柳清泽,探探他的口风如何?”

忍了许多时的慕容墨,终于开口,目光清冷看向郑凌风,“郑凌风,若是你想继续在静园里住下去的话,现在给本王马上滚!”

郑凌风一向都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

慕容墨的脸色忽然不好看了,他马上站起身来,左手一盘酱肉牛,右手一盘醉虾,嘴里还刁着一个肉包子,拔腿就跑掉了。

“居然连吃带拿?”慕容墨冷嗤一声。

凤红羽眨眨眼,看着慕容墨不免好笑,“你赶走他做什么?我还想多问他一些事情呢!”

“问他不如问我。”慕容墨见凤红羽已吃好,正端着清茶漱口,便伸手拿了块帕子递给她。

“你都知道了?关于柳清泽?”

慕容墨点头,“他昨晚就到了,也知道我住在这儿,却没有来拜会,而是先去了阮府,见阮通判。”

“见阮通判?”凤红羽眸光闪了闪,“为何先见他?”

慕容墨说道,“阮家的生意虽然不是做得最大的,而且阮通判的官位也不高,但阮通判的父亲,活着的时候,可是一位大学儒,弟子遍布整个金陵城。就算阮通判失职,没有看守好税银,想要罚他的罪,也得顾及阮家在金陵城的地位。”

“原来是这么回事。”凤红羽一笑,“陆志昌只敢要挟他,却又不敢问罪,也是这个原因吧?”

“正是。”慕容墨点头,“陆志昌虽然身为知府,官职比阮通判高,但声望却不如阮通判,他一直心生不满。”

这两人一直有矛盾?

凤红羽的眸光一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陆志昌将银子藏起来,是故意要阮通判为难的。一是,让罗横将我大嫂娶到手。他讨好了凤老夫人,间接的讨好了柳丞相,二是借机敲打阮家!”

“说的对。”慕容墨点了点头。“不管是哪个新上任的知府,对阮家,是又爱又恨。得阮家支持,便如得到了金陵府所有人支持,如果被整个阮氏人唾弃,那么,知府也是做不长久的。”

凤红羽眼眸微眯,没想到阮氏的势力在金陵城这么大。

“而且,阮氏的势力又掌握在阮二爷阮云枫的手里。”慕容墨又道。

“阮云枫?”凤红羽赫然看向慕容墨,“我记得他是个只会做生意的人,且是个风雅之人,善于书画。”

“这只是他的表面,他暗中组织着自己的势力。而阮二爷又是个讲究原则的人,从来不听从官府,柳清泽会见阮通判,大约是想让阮通判夺权!”

凤红羽站起身,走到窗口,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户棂。

听着慕容墨这么分析,结合柳清泽忽然来金陵之事。

她心中的谜团渐渐的解开了。

凤红羽转身看向慕容墨,扬唇一笑,“王爷,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金陵府的税银丢失案,是皇上和陆知府导的一出大戏!”

“说来听听。”慕容墨走到她的身旁,双手搂上她的腰身,俯身浅浅笑着看着她,“本王的小凤凰一直都对局势有着敏锐的嗅觉,这回应该也不会观察错。”

凤红羽好笑,“王爷,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咯!依我看,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是金陵府一年的税收,阮通判陆志昌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偷!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他自己偷的。”

慕容墨浅浅笑着,没有说话。

凤红羽继续说道,“是他命陆志昌搬出来,藏了起来。然后下令让大家找。你来查银子,当然是查不到的,他就可以安你一个失职罪。

阮家也是如此。

阮通判若是有本事除了阮云枫,皇上没准会免他的罪。若是除不了,他又找不到银子,阮通判就得有罪,而且,阮通判职务不高,很可能安一个监守自盗的重罪,会抄了整个阮府,借机没收了阮府的家产!

阮云枫再有本事,手头上没有银子,也难成事。”

虽然他不喜欢阮通判,却也不想因为他,害得整个阮府被抄家,因为阮府的钱是阮云枫挣回来了。

阮通判只挂了个空名号而已。

慕容墨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我跟皇上打交道多年,他的脾气,我最是清楚了。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怎么只可能收拾一个阮通判呢?

柳清泽前来,一定会弄出点什么事来,让人对整个阮氏仇恨起来。借机一并除了。”

柳清泽……

凤红羽抬头,迎上慕容墨的目光狡黠一笑。

“有件事你知道吗?”

“是什么?”慕容墨凝眸看她。

“柳清泽可能不是柳丞相的儿子。”

“不是?”慕容墨大为意外,他眉尖微皱,“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我……倒是忽视了他这个人……”

慕容墨双眸中的神色冷沉下来,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目光随意看向窗外某处,略有所思。

凤红羽好笑,“还不就是那次,我跑到柳府同他喝茶的那晚,误闯到柳丞相的屋子前,偷听到了柳丞相夫妇的对话。”

慕容墨回过头来,看着凤红羽,“看来,我得查一查他的真实身份了。”

凤红羽吃过了早点,马上坐了马车到了阮府。

于公于私,她得保住阮云枫的命。

不过,她来得不巧,阮雨宸外出了。

按着翠姨说的地方,她找到了阮雨宸。

阮雨宸来的地方,是金陵城中,一间较大的药铺。

说着金陵方言的阮雨宸,正笑容温和的同一个药房的老掌柜说着什么。

金陵话很难懂,凤红羽得竖起耳朵才听得分明。

她走进药房,坐在一侧专门供买药人休息的长木椅上,静静地等着阮雨宸。

这是她第一次见阮雨宸同一个外人,侃侃而谈。

阮雨宸的脸上,浮着自信的笑容,语气不疾不徐,倒是那老掌柜对她分外的恭敬着,谨慎的回着她的问话。

凤红羽的映象中,阮雨宸谈不上胆小怯弱,但绝对不是个有胆子敢同外人谈正事的人,充其量是个性子温柔,会相夫教子的闺中妇人。

因为还在服丧期间,此时的阮雨宸,穿一身杏色对襟上衫,墨色的裙子,衣饰上不带任何的花纹。

发髻上,也只插着一对银质发钗。

脸上不施粉黛,却仍然秀丽可人。

她从小没有母亲,是阮府的庶出女儿,但通身的气度,却不逊于京城那些高门主母。

凤红羽想着,这一定与她那位抚养她长大的亲祖母,分不开关系。

一刻时间后,阮雨宸才同那个掌柜点了点头,道了声“告辞”,转身往门外走。

“大嫂。”凤红羽站起身,笑着迎上去。

“小羽,你怎么来了这里?”阮雨宸很是意外,拉着凤红羽的手,“这个地方可不好找啊,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是翠姨告诉你的吧。”

凤红羽点了点头,“大嫂,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什么事?”阮雨宸见她神色凝重,忙问道。

“到马车上再说。”凤红羽低声道。

两人才走到马车旁,便听到身后有一个女子一声怒喝。

“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克死了老公,又回娘家来勾引自己的叔叔,还算计着两个妹妹毁坏了名声!娘家又没有亏待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对得起自己家里人么?你会遭到报应的!”

两人同时转身过来。

只见阮五小姐头戴一顶垂着薄薄面纱的斗笠,站在十来步的远地方,冷傲地看着她们。

这个地方正处金陵城最繁华的大街。

有些不清楚阮府之事的行人,听到女子的喝骂,马上停了脚步,围在阮雨宸和凤红羽周围观看。

有不少人已开始对阮雨宸指指点点。

“看,长得这么媚,年纪轻轻的克死了相公,只怕是她男人死得蹊跷吧?”

“还勾引自己的叔叔?呸!不要脸啊!”

阮雨宸的脸色马上一变,苍白如纸。

她从小命硬,她一岁,娘死。

奶奶在她幼年时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