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一两个声音反对说,烈王还不在北燕,他还没有表态就这么仓促着选出了新皇,只怕他会有想法。

但大部分的人说,只有一个人缺席不在,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意愿吗?以前选新皇的时候,出现一人反对,其他大多数同意,不也是照旧按选出的人,继位了吗?

就算单于烈来了又怎样?他一人反对,也是不作数的。

这样一来,北燕新皇选出凤昱,无人异议了。

和赵国一样,旧皇崩,次日,新皇继位,然后,便是选出新的内阁成员,再便是议出新的年号。

丞相依旧是谷兴,任内阁中的领事。

他来到武阳宫问凤昱,“皇上,年号该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正武帝的尸骨,早已经牵出了武阳宫。

正武帝住过的内殿,凤昱没有用,一是正武帝刚死在那儿,他看着晦气,二是,他不喜欢那种少窗子的屋子。

虽然他住在武阳宫,但是,寝殿却另选了一处。他刚刚接手,事情还很多,将来宫中该如何布置,他还是想先问问阮雨宸的想法。因为宫中近日事情杂多,他并未将阮雨宸接来皇宫。

“年号么……”凤昱捏着笔,沉凝片刻后,在纸上写下“凤元”二字,“明年定为凤元元年。”

凤昱常年生活在北地,一手北燕字,早已练得娴熟且苍劲有力,跟他的赵国文字,不相上下了。

谷兴盯着那两个字,想了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皇上,为何选这二字?”

凤昱拂袖微笑,“元为大,凤凰是南北两方都喜欢的神物,最重要的便是……”他朝南方方向看去,心中难掩浓浓的思念,“我们和赵国接壤的南方有三城,那里盘踞着十万虎狼之狮,凤家军!这数十年,两国年年争战不断,是该停了,打了几十年,大家各有死伤,谁也没有得到谁的便宜。何必?”

谷兴捏了捏胡子,“皇上的意思是,写上这个凤字,笼络凤家军的意思?”

“算是我们向对方,抛出的一个友好的信号。接下来,会一步一步地,将两国关系,真正的处理得跟亲兄弟一样!”

谷兴点了点头,“皇上英明,北燕国看似强大,实则,就只是地盘大而已,一个空架子罢了。国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现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冬天的粮草,还不知在何处,要是再开战,北燕一点好处也讨不到。要是凤家军得知真相,越过天狼山冲进北燕,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初,萧燕得知赵国乱了,还想着起兵来着,要不是北院王跟他们一帮不想征战的臣子们,一再反对,两国只怕又打起来了,萧燕只管战,哪管兵士的死活?

凤昱说道,“所以,朕决定,两国永久的罢兵,从今年今日起!你马上将旨意传达下去。”

“是,皇上。”

谷兴将凤昱的手谕接在手里,出了屋子,传旨下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在哪国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

何况,凤昱对正武帝和萧燕任命的臣子,有着好感的人,很少。

正武帝爱杀伐,萧燕又对赵国对凤氏对孟青衣有仇恨,更是不将赵国打下,不死心。

因此,这二人结为夫妇后,几乎年年对赵国讨伐征战。

其实,北燕的大部分臣子和百姓们,并不喜欢他们的君主对外发动战争。

哪个家庭,愿意在衣食无优家庭和美的时候,将自己的丈夫或是儿子送入战场?去过那九死一生的生活?

何况那赵国和北燕隔着绵绵几百里的天狼山,人家也没有侵犯他们北燕,何苦打来打去的?

除了几个靠军功进入世家圈子的将军,没人喜欢打杖。

所以,当凤昱将几个好战份子赶出内阁,撤销其大将军一职时,臣子们都明白,这位新皇,要进行大改革了。

有不服的,凤昱采取铁腕手段来镇压,但多半,是采用舆论来削弱那些好战份子对北燕人的影响。

凤红羽给凤昱建议,将那些死了相公,死了儿子的人,召集起来,到好战份子的家门前去哭诉,找他们要儿子,要相公!

看他们如何说。

这样的人家,在大都城,不计其数。

几个好战份子,简直成了过街老鼠,连门都不敢出,悄悄地带着家小财物,躲到其他城池去了。

……

凤昱忙着整顿朝廷和部署一月后的登基事宜,以及安葬正武帝的事宜,一直在宫里忙碌着。

但在凤红羽和慕容墨要离开大都的时候,他还是抽空匆匆赶回了北院王府。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武帝驾崩后,第三日的晌午了。

慕容墨和凤红羽,本打算等着凤昱登基再走,但两人又担心夜长梦多,单于烈会有大动作。两人最终还是决定,早些离开为好。

只是,让凤红羽一直忧心的是,赵元恒还没有找到。

凤昱回来时,凤红羽马上将他拉到一侧,说道,“大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大哥。”

凤昱伸手捧着她的脸,宠溺地揉了揉,“说吧,在这大都城里,还有什么,是你大哥办不到的事?”

凤红羽好笑地看着他,莫说现在,就算是正武帝和萧燕活着的时候,凤昱也是来去自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单于烈,没人敢对他怎样。

现在,他已经是北燕皇帝,更是权势滔天了。

“太子赵元恒,我一直在暗中找他,却毫无消息,大哥,这个人,千万要找到他!”凤红羽敛了笑容,认真说道。

“会不会……,已经被单于烈杀了?毕竟,他活着,是对单于烈的威胁。”凤昱想了想,说道。

不仅是凤红羽在找,他也派了不少人在暗中查找,同样的,一无所获。

连他的人都找不到,难不成真死了?

凤红羽摇摇头,“不会,他的手里有半张赵氏龙脉图,而那图,存在他的记忆里,只能意会,不能描述。”

“……”

“据说,那龙脉图上所画的地方,存着赵氏先祖们的财宝,和历代皇帝藏着的私军。单于烈,不会轻易地丢弃这份宝藏的,所以,不会轻易的杀了他。”

“龙脉图……”凤昱眯起眼,沉思起来。

“大哥,龙脉图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大意了。赵元恒的手里有一半图,还有一半图,存在长公主赵菁的手里,我现在回赵国就去寻赵菁。这两人,千万不能被单于烈抓住。”

“赵菁?”凤昱眸色微闪,看向凤红羽。

凤红羽这时,忽然想起赵菁拜托她找人的事,趁着左右无人来,她低声问他,“大哥,你记得赵菁?”

“他是承德帝的女儿,谁人不知她?谈不上记得不记得。”凤昱淡淡说道。

凤红羽却扬起唇角,揶揄笑道,“她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记着大哥。”

凤昱眯着眼,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往屋子外拽,“大哥的事,你少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家慕容墨的事吧!据说,那凌霄山庄的大小姐凌织云,一直喜欢慕容墨?凌织云有没有找你的麻烦?跟你抢慕容墨?”

当年,凤红羽住在幽冥谷。

幽冥谷离着凌宵山庄近,苍泠月又是个贪嘴不拘小节的女人,时常带着凤红羽到凌宵山庄蹭饭,一来二去,凌夫人喜欢上了凤红羽。

差点将她扣住,做了凌家的童养媳。

再大些时,凤红羽和凌织云一同认识了墨龙阁主慕容墨。

只是,一个喜欢得要紧,一个不喜欢。没想到,多年后,慕容墨娶了一直不喜欢他的凤红羽。也没想到,凤红羽当初那么厌恶害怕慕容墨,居然嫁给了他,似乎,比凌织云还要喜欢慕容墨了。

凤红羽笑道,“我帮她庄子解了围,她要是还跟我抢慕容墨,就不怕世人笑她白眼狼?忘恩负义?”

“哦?你帮凌宵山庄解围了?”凤昱很是意外。

凤红羽拍掉他的手,理了下袖子,肃然说道,“大哥,我没有说笑话,你也别在逗笑我了。赵菁真的记着你,只是,记不得你的名字,但她模模糊糊记得当年前你的官职,和你少年时的样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她说,会来北地长住,要是大嫂知道这件事情的话……”

凤昱看着她,“你可真是瞎操心,我并不喜欢她。”

“虽然她姓赵,她却帮了不少我的忙。你善待她吧。”凤红羽想了想,又道,“赵菁,其实是个可怜的人,她聪慧,是非分明,却生错了地方。”

凤昱未再说话,同凤红羽,往府门处而来。

在府门前的照壁处,两人看到慕容墨站在那儿,正候着他们。

见凤昱走来,慕容墨朝二人走近几步,微笑道,“大哥,因为单于烈在赵国,墨必须得提前离开,不能亲自观看大哥的登基大典了,不过,届时会有大礼送到。”

凤昱拍拍他的肩头,“你将小羽安全送回家里,就是最大的贺礼了,其他的,算得了什么呢?路上多保重!”

慕容墨说道,“大哥放心,墨一定会将小羽平安送回家里。”

阮雨宸也前来相送。虽然在早上时,已对凤红羽千叮万嘱了一番,她还是又将原话,又重复了再重复。

凤红羽好笑,伸手一指头顶的天,“大嫂,你再啰嗦下去,这天就黑了,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你居然嫌弃我啰嗦了?”阮雨宸瞪她一眼,笑骂道,“你这鬼丫头,我还不是担心你?”

几人正说笑着,又有人走来送凤红羽和慕容墨。

正是苍泠月,和拄着拐杖装腿瘸的独孤傲。

独孤傲伤了腿,其实并不严重,只是伤的面积有点大,血肉模糊一片,看着吓人而已,并没有伤着骨头。但他为了留住苍泠月照顾他,一直哀嚎着喊疼,走不了路。

他走不了路,就不能同慕容墨一起离开。

苍泠月感念他不顾性命危险,救出了凤继业的冰棺,便一直在北院王府里陪着他。

听说凤红羽和慕容墨要离开了,两人一起前来相送。

苍泠月搂了下凤红羽,在凤红羽耳边低低叹道,“小丫头,别怕,到了日子,我就会赶过去看你。”

到了日子?

凤红羽想了想,才明白苍泠月说的是,她生孩子的日期。

慕容墨就站在一旁,而且,苍泠月的身旁还站在孤独傲,苍泠月声音不算太低,大家都听见了。

凤红羽的脸,马上红了,好一阵无语,“师傅……”

苍泠月见她害羞了,不禁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磨叽了,快上马车吧,天黑了路上冷。”

她和阮雨宸扶着凤红羽坐进了马车里。

赵国的和亲队,已于前一天离开了大都,往南回赵国去了。不过,凤镇川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装成一个商人,跟在慕容墨的车马队里。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慕容墨也化妆成一个,跟北院王府做生意的北燕皮货商人。

十几个墨龙卫,则扮成伙计护在马车前后。

冷剑找不到赵元恒,只好跟着凤红羽离开,装成伙计,混在车马队里。荷影依旧是丫头装扮,和冷剑一起,骑马跟在纪三的后头。

行李已装车完毕,互相道别的话,也说了,凤红羽挑了车帘子,正喊着慕容墨快进马车来,这时,一辆马车,忽然停到了北院王府的前面。

这马车十分的华丽宽大,车一停下,马上有个仆妇走下马车,伸手去扶车里的人,“小心些,公主。”

凤红羽认出,马车的赶车人,正是赵菁的车夫,那个憨厚的农夫样的中年护卫,阿冬。

这是——

赵菁的马车!

仆妇是车夫阿冬的妹妹,阿春。阿春扶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走下了马车。

她穿着一身普通赵国女子的衣着,虽然朴素,却难掩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

果然是赵菁!

凤红羽眸光微闪,这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刚才,她还和大哥提到了赵菁,赵菁就到了。

不过,赵菁怎么会忽然来了北燕大都?而且,偏偏来的是大哥凤昱的北院王府?

“等会儿,我们……先别走,看,北院王府里来客人了。”凤红羽隔着马车窗,拉着慕容墨的手说道。

慕容墨看了眼赵菁,对凤红羽点了点头,“好。”

两人心知,赵菁的事处理不好,北院王府里,只怕不会太平。

而且,赵菁忽然来了北燕,要是被单于烈的人知道了,又会惹出事端来。

赵菁扶着阿春的手,走到台阶前。

她先朝凤昱行了一礼,同时,双手递上拜贴,说一口蹩脚的北燕话,“赵国皇室大长公主赵菁,听说北院王新当选北燕皇,特来恭贺。”

车夫阿冬,从马车上搬下礼物,立于赵菁的身后。

正往马车外走的凤红羽看了眼赵菁,心下暗道,赵菁都知道了?看来,凤昱为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燕。

凤昱和阮雨宸及苍泠月,还有孤独傲,都还站在府门前相送凤红羽和慕容墨,并未离开。见赵菁来了,也是个个讶然。

赵菁的名头,在赵国京城太响亮,因此,这几人都认识她。

凤昱眯了下眼,淡淡说道,“长公主请起。”让一旁的管家庆楠,替他接了贴子,又吩咐庆楠说道,“长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大都,速速差人安排着歇息,明珠园如今空出来了,安排人陪同长公主住下。”

庆楠应道,“是。”

赵菁却道,“让吾皇费心了,不过,赵菁来这里,还想见见苍师傅,和永定公主,一个是赵菁的恩人,一个是赵菁的妹妹。”

阮雨宸没想到赵菁竟喊她妹妹,很是讶然。

赵菁又走向苍泠月,微笑道,“苍师傅,好久不见。”

苍泠月去赵国京城的时候,与赵菁有过一面之缘,给赵菁治过心痛病,并且告诉赵菁,她的体内,藏着几根绣花针,才是导致心痛头晕的原因。

更帮赵菁,取出了胳膊腿上的两枚绣花针。因此,赵菁对苍泠月极为尊敬与感激。

苍泠月走过来,笑道,“赵菁,你怎么会来了北燕?这还千里迢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