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所以穆青衣曾细细观察过身边服侍的人。总体而言,都不咋滴。

她的管教嬷嬷,也就是张嬷嬷。口口声声为她着想,但服侍她多不尽心,对她也没有足够的尊重;时常挑拨她与国公爷、继母、老夫人的关系,似乎要给穆青衣树立一种全世界都是坏人,只有她张嬷嬷才值得依靠的印象;对待下人也打骂多于管教,十分护短。

海棠则是性格使然。作为丫鬟,她又木讷又呆滞,不机灵也不会察言观色,还不会说话,倘若不是遇见穆青衣,八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牡丹,诚如张嬷嬷所言,模样周正,比海棠漂亮,会说话又会打扮,聪明又伶俐。但作为丫鬟,她也有致命弱点:懒!穆青衣见过牡丹的指甲,涂的红彤彤的,蓄的比前朝亡国太后还长,一看就是存心不想干活的。

牡丹不仅懒,人还娇气,根本就是小姐脾性错投了丫鬟胎,这也是穆青衣宁愿让又呆又木还不会看脸色的海棠当一等丫鬟也不升她的原因。

穆青衣最讨厌两种人,一是话多的,二是比自己还懒的。正好牡丹两样都占了,穆青衣不拿她开刀找谁?

穆青衣屋里只有海棠和牡丹两个丫鬟,比她的两个妹妹足足少了四个,这也是为什么定国公新给她四个丫鬟的原因。她只有两个丫鬟阖府皆知,但素日里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张嬷嬷努力了几次见没用也只得作罢。

这一次也全赖她额头上的伤才得到定国公的关照。说是关照,其实不过是得到本该得的。穆青衣牵了牵嘴角,说不出的苦涩。

她额上伤口的来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受伤的原因,她的记忆很是模糊。只凭着隐约的感觉和后来张嬷嬷以及两个丫鬟的只言片语,才知晓是自己在后花园与庶妹穆青灵发生口角,被她的丫鬟推搡磕在石头上造成的。

真奇怪,明明是晨间发生的事,现在却回忆不起来。

大约真是脑袋受伤了罢。

她思绪飘飞神游天外,张嬷嬷和海棠却已经互相掐起来。你说我打偷懒瞌睡不用心,我说你贪污腐败中饱私囊,穆青衣听的眉头大皱。

“我说了,升海棠为一等丫鬟,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穆青衣提高了音量,正在争执的两人闻言一惊,都悻悻不再说话。

穆青衣瞥了她们一眼,道:“张嬷嬷今儿个想必累了,下去休息罢。”

“姑娘,奴婢不累……”

“下去休息。”

“……是。”

张嬷嬷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海棠朝她做了个鬼脸,回头见穆青衣看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就得意忘形了?看来还是牡丹合适些。”穆青衣板脸。她可不要这么个沉不住气的丫鬟。

海棠一听就垮了脸:“姑娘别啊,奴婢今天可把她们得罪狠了,要是您不让奴婢做一等丫鬟,奴婢后边怎么活啊……”

“做了一等丫鬟也迟早会被拉下来。”穆青衣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照你这个性子,随便寻个错处由头就能让你翻不了身。”

“啊?那、那奴婢好好当差,不犯错!”

“栽赃陷害又如何?反正你人那么傻那么呆,玩心计肯定玩不过人家。”

穆青衣说的一本正经,海棠丝毫没有发现自家姑娘今日不仅话多还严肃。她听见穆青衣那话,想到自己刚刚做的事,肠子都悔青了:“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活该呗。”

“姑娘……”海棠快哭了,忽然灵光一闪,“不然、不然这个一等丫鬟让给牡丹……”

“那她更好收拾你了。”

“那怎么办?”海棠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点没有方才的意气风发。冥思苦想了一阵,觉得自己怎么样都赢不了张嬷嬷和牡丹二人组,看见倚在靠枕上的穆青衣,噗通一声跪下来,“姑娘,救命!”

“不笨嘛,终于知道我才是主子了。还以为要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穆青衣玩着头发,言辞间既有欣慰也有不满,更多的是取笑。

“……”海棠眨了眨眼,忽然明白过来。

穆青衣才是正经主子,张嬷嬷牡丹再厉害都只是奴才,只要穆青衣相信她,底下奴才再怎么闹腾也没用!

“姑娘……”

“想明白了?”

“嗯。”

“那就好,笨的不算彻底。”

“……姑娘,您渴不渴?要不要喝茶?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再睡会儿?奴婢给您打扇……”

“……”

果然不会察言观色!!!

穆青衣忽然觉得自己选错了人。她盯着喋喋不休的海棠好一会儿,见她依旧絮絮叨叨,终于忍无可忍:“海棠!”

“姑娘,奴婢在,您有什么吩咐?”

“记住,主子是奴才的天,一句话便能决定奴才的生死荣辱。”

“姑娘,奴婢记住了!”海棠十分兴奋,也不知道真记住了还是假记住了。

“还要记住,你主子我不喜欢话多的,你适才很聒噪,主子很生气,在考虑要不要换牡丹当一等丫鬟。”说完她盯着海棠,想瞧瞧她怎么反应。

海棠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正色,盯着穆青衣,唇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

“你没什么想说的?”穆青衣很是诧异。这种情况她不应该求饶么?

“姑娘您说不喜欢话多的,姑娘不喜,奴婢就不聒噪。”言罢委屈的捂着嘴,一脸后怕。

“……”

穆青衣佩服的五体投地,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挥了手:“记住就好,先下去吧。”

有那么个丫鬟,是喜还是忧?她当真没有选错么?

穆青衣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