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还没完全干吗?”墨倾颜低呼一声,拿过婚书的手指上沾了些许黑墨。

一名千金眼睛一亮:“这种墨是墨坊今年特制的,可让墨字保持十个时辰的鲜亮,我觉得新鲜就买了一些,当时,隐隐看到墨倾心也在……”

婚书是墨倾心假造的,毫无疑问了!

“我没有假造婚书,真的没有啊……”墨倾心惊骇的不知所措,若是坐实了罪名,她就会名声尽毁,受尽万人唾骂,怎么办,怎么办?

“墨倾颜,婚书一直是你拿着,你陷害我!”墨倾心尖叫着,就欲向墨倾颜扑去,被高氏紧紧拉住了。

墨淞望着墨倾颜,眸底厉光闪烁,冷的骇人:“倾颜,姐妹间闹矛盾是常有之事,你岂能公报私仇,暗害自己的妹妹?”这个女儿,总是违背他的意思,擅做主张,半点没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啊。

自己被陷害时,墨淞半句公道话都不说,如今墨倾心一受委屈,他便立刻出言斥责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偏心啊!

墨倾颜微沉的眼瞪敛去了眸中的冷冽,漫不经心道:“爹,倾心,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没拿笔,二没换纸,如何做手脚?”她就在纸上悄悄捏出了一片松叶纹,并以水渍浸湿了墨染到手指上,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墨淞面色铁青,望着墨倾颜明媚的脸庞,清冷的目光,微傲的神情,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莫名的怒气萦满胸口,江家的人,都是这副样子,他们看不起自己,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爹!”墨倾心的低声哭泣自耳边响起,墨淞蓦然回神,再望公堂中央,站着的是墨倾颜,不是江家人。

银泽天将婚书扔到顺天府桌子上,嘴角扬着**的笑,轻扬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询问:“杨大人,不知帮助重犯做假证是何罪名?”

“关进大牢一年或两年!”顺天府尹经常审案,对天阙的刑罚十分熟悉,张口就答上了银泽天的疑问。

墨倾心只觉轰的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脑海中时时回荡着一句话:“关进大牢一年,两年!”

她不要坐牢,不要坐牢,墨倾心发疯般冲到陆浩然面前,狠摇他的胳膊,怒声道:“陆浩然,你说话啊,婚书不是我给你的,真的不是我给你的……”

陆浩然如木头一般,呆呆的跪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阳光透过门口照到他身上,朦朦胧胧,说不出的沧桑与英武。

墨倾颜扬唇,他倒是聪明,如果指证墨倾心,就是得罪了墨淞,在牢中的日子不会好过,可若不指证她,他又解释不清婚书的来源,罪上加罪不说,还会被用刑,沉默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墨淞面色黑的快要滴出墨汁来,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杨大人,不知污蔑太尉府千金是何罪名?”墨倾颜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过陆浩然,想逃避罪名,做梦。

“你现在可是双重身份,太尉府千金,未来炎悍王妃!”银泽天目光邪魅,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最喜欢做了。

顺天府尹眼皮跳了跳,堂下站立的女子正值青春大好年华,美丽的容颜,清新的气质,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高贵,她明明在笑,眼眸中却折射出蚀骨冷意,仿佛洞察一切:“陆浩然谋害、诬陷太尉府千金,多重罪名,按律当斩,三月后行刑!”

陆浩然颓然倒地,目光如同死灰一般,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被判斩刑,他没几天可活了!

“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墨倾颜微笑,目光冷如寒冰,原本,陆浩然杀人未遂,最多终身监禁,可他居然不自量力的算计自己,罪名不但没减轻,还变成了斩首示众,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浩然被判死刑,这三月的缓刑并非为他争取立功时机,而是可以让自己好好‘招待’他,为自己出气,顺天府很会做人。

“至于墨倾心小姐……”顺天府望望墨淞阴沉的脸色,再看看墨倾颜明媚的脸庞,心中暗暗叹气,家事摆到公堂上来,这不是为难他吗?

顺天府不想得罪墨淞,也不敢得罪墨倾颜,最后,只得硬着头皮下判:“假造婚书,证据确凿,坐牢三个月!”

“爹,我是清白的,真的是清白的!”墨倾心哭哭啼啼,大牢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是关押下践人之所,她是太尉府嫡出千金,身子金贵,怎么去那种地方。

墨淞是天阙太尉,权比顺天府大,又最疼她,墨倾心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苦苦哀求。

“倾心!”墨淞暗暗叹了口气,望一眼三皇子,四皇子,离郡王等人,皇室之人从旁听判,哪有他一名臣子动用权利的份。

高氏面色阴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请三皇子,四皇子来此,是为让墨倾颜身败名裂,可现在,因了他们的存在,墨淞不能动用权利救人,自己请来证人,却间接害了自己女儿……

“娘,你知道我没有假造婚书!”墨淞一直叹息着不下命令,墨倾心便求到了高氏身上,婚书是高氏命人假造的,不是她做的啊。

高氏担忧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倾心是想让她去自首么?事情的确是她命人做的,但倾心心思单纯,不是墨倾颜的对手,如果她被关进大牢,太尉府后院大权肯定会落到墨倾颜手中,到时,即便她出了大牢,也未必斗得过墨倾颜。

墨淞摇头叹息,高氏、墨倾心抱一起哭泣,本是感人一幕,墨倾颜却觉得非常讽刺,银泽天更是猛摇着折扇,不耐烦的高声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府的回府,该进大牢的进大牢吧,这人都好好的,还哭哭啼啼的,给谁哭丧呢?”

墨倾颜挑眉,嘴角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银泽天嘴巴真毒,破坏了人家的团圆气氛!

“有松叶图案,未必就是倾心的纸张……”墨淞安静下来,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墨倾颜挑眉,这天阙太尉居然这么快冷静下来,找到破绽了,她以为他会关心则乱,会郁闷很久才能想到这一点儿:“墨是新研制出的,订购的人肯定不多,不如派人前去查查,都有哪些人订了!”将订购之人全部找出,再看她们的喜好,就可找到幕后主谋。

墨倾心瞬间惨白了小脸,身为贵族千金,她一直喜欢新鲜事物,那墨研制出来的第二天,她就订制了,如果清查,肯定能查到她身上,至于衣服上的松叶纹,是因为炎悍王喜欢,她就做了好多套……

墨淞冷眼望向墨倾心,他本想借查墨之事,将判定推后几天,稍做炎排为她摘清罪名,没想到她居然被人抓到这么多弱点,真是愚蠢

“在太尉府,除了倾心外,如烟也是喜欢松叶纹的!”倾心是嫡出千金,他最得意,寄予了重大希望的女儿,绝不能坐牢毁了。

墨倾心眼睛一亮,快速转过身,将站在角落中的墨如烟推了出来:“如烟和我的喜好几乎一样,新墨,松叶纹衣服,我有的,她都有!”高悬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还是爹聪明,把事情推到了墨如烟身上。

墨如烟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衣衫,上面暗印着片片树叶,衬着她柔柔弱弱的身形,我见犹怜。

望着站在公堂中央,慌乱茫然,不知所措,眼瞳深处却闪烁渗人寒光的墨如烟,墨倾颜扬唇冷笑,高门贵族的庶女,日子过的极是艰难,墨如烟千般隐忍,只为低调行事,想要寻找时机,一飞冲天。

如今,她还没找到冲天的机会,就被墨淞推出来给墨倾心顶罪,只要判了罪,进了大牢,一辈子算是毁了。

“如烟,你可知罪?”墨淞冷声询问着,眸底隐隐有些愧疚,这个女儿生性胆小,沉默,不爱言语,更妄谈得罪人,可如今他要保住倾心,必须牺牲她了。

白色的衣袖下,墨如烟小手紧握成拳,沉下的眼眸,怒气翻涌,身体轻轻颤抖着,猛然看上去,她在害怕,但墨倾颜却知道,她是在愤怒:这么多年,她一直被欺压,墨倾心犯了错,居然让她来顶罪?凭什么,凭什么?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妹妹,父亲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同样是女儿,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墨倾心!”眼看着墨如烟愤怒到极点,想要爆发,墨倾颜压低了声音,急声劝解。

墨如烟爆发,固然能让墨淞,墨倾心难堪,但同时,众人会以为她做贼心虚,会间接抹黑她自己,更会让墨倾心摘清罪名,这不是什么好结果,所以,她劝墨如烟冷静处理这件事情,拆穿墨淞,墨倾心的阴谋。

墨如烟蓦然惊醒,是了,事到如今,她必须要靠自己了,拳头展开,眸底的愤怒瞬间消失无踪,手捂着丝帕,扶风若柳,我见犹怜:“女儿……知罪!”

如烟同意顶罪!

墨淞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愧疚渐浓,委屈如烟了,等她出了狱,自己会为她找户好人家的!

墨淞一心打自己的如意算盘,却不想想,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一个坐过牢的庶女。

“说说你所犯何罪?”墨淞语气气威严,一副公事公办的公正模样。

“这……爹说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吧。”墨如烟声音弱弱的,毫无主见一般。

“噗!”银泽天喝到口中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呛的连连咳嗽,这不是明摆着找人顶罪嘛,关键是,还找了个这么愚蠢的人。

墨淞面色铁青:“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吗?”如烟怎么都不配合自己,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爹说罪名吧,我都认下!”墨如烟美丽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纤细的身体轻轻颤抖,明显是害怕所致。

墨倾颜淡淡微笑,墨如烟果然聪明,一点儿就透,以她的胆小懦弱,应对墨淞的强势逼迫,众人会立刻明白事情始末,就算她被关进大牢,墨淞和墨倾心的名声也臭了。

别人犯了错,凭什么让自己来顶罪,就算逃不掉顶罪的命运,也要拉着凶手一起下地狱!

“杨大人,宣判吧!”银泽天慢条斯理的轻抿茶水,事情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丢人现眼。

“祈王爷,这获罪之人是?”是人都看出来墨如烟在顶罪,皇子们在场听判,杨大人不敢妄断!

轩辕旷祈淡淡一笑:“问墨太尉!”一桩小小的案件,出事的又都是太尉府女儿,随墨淞怎么炎排吧,身为皇子,他不想过问臣子们的家务事。

“墨太尉,您看这?”顺天府甚是为难。

墨淞没有说话,轻轻指了指墨如烟,罪名都已经给她安上了,若是再说她无辜,岂不是自打嘴巴!

墨如烟原本抱有一丝希望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眸底闪过浓浓的嘲讽,真是她的好父亲啊,平时看不到她,对她不闻不问,顶罪时就找到她了!

“你对这种父亲还抱有希望啊,我早就对他失望透顶了!”望着墨如烟不解的目光,墨倾颜小声说道:“在太尉府,我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吧,咱们都是墨倾心的踏脚石,是用来牺牲的,如果陆浩然指证的人不是我,墨淞肯定会让我来背黑锅!”

墨如烟握紧拳头,没再言语,眸底隐隐闪过的寒光让墨倾颜知道,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墨如烟心机深沉,善于伪装,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在太尉府时,别人没触到她的利益,她乐得装懦弱,当隐形人,如今被墨淞,墨倾心强押着顶罪,毁掉了她心中幻想的美好前途,心里肯定恨死他们两人了,等她出了大牢,墨淞,墨倾心就要倒霉了!

“太尉府千金墨如烟,关押三个月!”顺天府拍过惊堂木,冷冷下了命令。

陆浩然,墨如烟被押走,众人也都三三两两散去,墨倾心瘫坐在上,额头冒了一层虚汗,暗暗松了口气,终于逃过一劫了!

三皇子,四皇子以及贵族们先后离开公堂,看也没看墨淞一眼,被众人无视,墨淞心情极度郁闷,将怒气撒在了墨倾颜身上:“倾颜,你怎么总是胡闹?太尉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知不知道?”

墨倾颜冷笑,墨淞和墨倾心丢脸,居然扯到了她身上,真会颠倒是非:“女儿谨尊爹的教诲,倾心妹妹再算计我时,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杀了人,我会主动跑上前,为她顶罪,让您老人家宽心!”

“墨倾颜!”墨淞手指着墨倾颜,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女儿,居然敢这般忤逆他,是因为身上流的那一半江家血吗?

“想要别人尊重你,就先做几件值得别人尊重的事!”对亲生女儿都如此苛刻,偏颇,哪值得别人尊重。

银泽天无视墨淞,直接走到了墨倾颜面前:“快到午膳时间了,我请你去味极轩吃醉鸡,庆祝你大仇得报怎么样?”

“听着是很不错!”墨倾颜听绿阑说过,味极轩最出名的菜就是醉鸡!

“味极轩的醉鸡可是名扬四海,当然不错!”银泽天半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似在回味醉鸡的香气。

公堂外,贵妇,千金们相继上马车,看到墨倾心走过来,如避瘟疫一般,纷纷加快了速度:“千万不能和这种人结交……”

“我知道,她喜欢找姐妹、朋友顶罪嘛……”

“说不定哪天犯了错,就诬陷到你身上了……”

“生成她的姐妹,真倒霉……”

“可恶!”贵族马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快速走远,墨倾心气的发疯,狂砸马车:一群践人,都在嫉妒自己长的比她们漂亮……

墨倾颜装没听到,继续前行,眼眸轻轻眯了起来,墨淞是不会允许自己名声渐渐变臭的,他一定会有动作……

转弯时,银泽天漫不经心的扫了面色铁青的墨淞,高氏,墨倾心一眼,淡淡道:“墨倾颜,没人情味的家,你就少回吧!”

墨淞已经对她生了厌恶,高氏,墨倾心视她为仇敌,如果她继续留在太尉府,这样的阴谋诡计会没完没了的……

“我也没打算在太尉府长住!”她回府不过一月时间,高氏,墨倾心明里暗中,算计不断,亲生父亲还在火上浇油,这样的家,只是暂时的落脚点,等她羽翼丰满了,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银泽天合了折扇,轻拍着手掌,状似无意道:“墨倾颜,你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别院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