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邱玉蟾这是第一次见到战场上气贯长虹的袁大人这么怯懦、胆,也没想到自认为才女的自己会这么悲怜地祈求袁大人的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既然努尔哈赤已死,袁大人帮我报了杀父之仇,我也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而他,也没赶我走。今年的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是个老姑娘了,就一直这样吗?袁大人到底心存何意呢?

邱玉蟾想了一夜,未眠。最后,邱玉蟾觉得:曾经自己在关内的宅子中想过,只要留在袁大人身边,一切都不重要。既然留在他身边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何必再有其他奢望呢?就这样下去,做个丫头,将来年纪大了,就做袁大人家的老妈子。想开,只要能够一直看着他,什么都好。终于,邱玉蟾不介怀地笑了。

而袁崇焕也觉得对不起邱玉蟾,找个机会跟她聊聊吧。还是来到槐树下,见到邱玉蟾已经在那里玩弄树叶:头发已经少许盘起一些,云髻凤钗,珠翠思罗,山榴花胭脂,青雀眉黛,檀红唇,额黄,斜红,花钿,面靥,凤仙花甲,一身绿叶色水田衣,花盆底鞋,还有一股熏衣湿香。邱玉蟾似从前般冁然而笑,令人心生愉悦之情。袁崇焕心中明白:玉蟾好好打扮了一番,而且对昨晚的话已不介怀,完全想通了。

而袁崇焕自己也变了模样:两人初见时,四品的绯袍公服,云钑鹤绶,四梁朝冠,素花带,云雁纹,云钑鹤绶,而今出类拔萃的他已是正三品的绯袍公服,金华带,五梁朝冠,孔雀绣纹。而容貌仍然是被一致认为俊雅秀美又不失相貌堂堂,身姿风度翩翩又不失高大威武。就连人人称赞的邱玉蟾都似乎姿容些许不如从前,而这个袁崇焕却是一未变。

他尽量自然地:“玉蟾,你似乎特别喜欢《诗经》?”

邱玉蟾摇摇头:“不,玉蟾喜欢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好多都有可圈可之作。但玉蟾最喜欢的是王维的诗:独坐幽簧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想照。生活闲适而有情趣,这是所有隐者所向往的吧?”

袁崇焕吟诗也如月朗风清:“是啊,王维的诗韵就像你: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邱玉蟾也娇音盈耳地诵了一句:“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袁崇焕疑惑:“这句诗是王维之作吗?”

邱玉蟾想了一下,眨眨眼睛,摇摇头:“不记得了。”然后两人默契地笑了。一切似乎就像一江顺水向东流那样平顺,淡然。

很快,袁崇焕再次升职的圣旨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设立辽东巡抚一职,着原御史袁崇焕上任。尔等辽东各文武众臣,凡重要事件须得向袁巡抚禀告,然后奏于朝廷内阁。钦此。

可袁崇焕回府邸后却极不开心,邱玉蟾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问:“袁大人再次晋封为何不开心呢?”

袁崇焕端起茶杯,抚着杯盖,叹了口气:“魏忠贤派他的党羽刘应坤,纪用一同来辽东镇守。”

邱玉蟾忙转身,神色慌忙:“袁大人为何将军政事务告诉玉蟾。这是违背朝廷法度的。”

袁崇焕无奈地笑:“玉蟾曾经两次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偷听军事机密,并给我留下一张字条,帮我出谋划策解决了购置火炮的问题。”

邱玉蟾带着歉意:“袁大人,玉蟾不会再偷入军营了。”

“那已经是死罪,你都犯了两次了。但我看出你的才学不浅,谈谈你对此事的看法吧。或许可帮我解决些问题。”袁崇焕喝了一口热茶散寒。

邱玉蟾端庄起来了:“看袁大人的神色,必定极度厌恶魏忠贤派来的两位阉党。敢问袁大人是否已经上疏朝廷拒用此二人?”

袁崇焕放下茶杯,竖起大拇指,笑了:“知我者,玉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