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头戴着顶宽边竹签,戴得很低,不但盖住了眉毛挡住了眼睛,连一张脸都隐藏在竹笠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他的一双手。

他的手掌很宽,手指却很长,长而瘦,指甲剪得很短,手洗得很干净。

象这么样一双手无论拿什么都一定拿得非常稳,而稳定正是一名剑客最基本的素质,也是最难办到的。

他进来以后就点了一碗素面,一小碟卤菜,看也没看苏阳和杨峥一眼,自顾自的坐在桌旁吃。他吃东西的方式很奇怪,每一筷子和下一筷子之间几乎保持着一模一样的频率,吃得特别慢,每一筷子挟下去都非常小心。

面铺虽然小,却很干净,菜里绝不会有苍蝇之类的脏东西。只不过盛卤菜的大盘子就摆在路旁的竹纱柜里,总难免有点灰尘。这个人竟好象连每一粒灰尘都能看得见,每吃一口菜,都要先把灰尘挑出去。

他动作让人绝对相信,他真的连灰尘都能看得见。

他身上穿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外袍,洗得非常非常干净,背后还背着柄装在小牛皮剑鞘里的长剑,比平常人用的剑最少长七八寸。剑鞘已经很破旧,剑柄上却缠着崭新的蓝绫,用黄铜打成的剑锷和剑鞘的吞口也擦得很亮。

看着这个人,苏阳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手下意识的就扶在了剑柄上。

杨峥也有同样感觉,盯着这人看了几眼之后,寒毛直坚、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甚至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这个人正在专心吃他的面和卤菜,连看都没有看周围一眼,更没有表现出对于苏阳杨峥的一丝的敌意。苏阳和杨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这个人产生敌意。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一定是来杀人的,只有在一个人准备去杀人之前,才会变得这样子。而且他的武功已经超出了苏阳和杨峥所能接受的范围,所以即便双方没有敌意,但弱的一方也会被强的一方释放的杀气所慑。

杨峥忍不住的瞪了苏阳一眼,好像在问:难道你的第二步就是杀掉他?苏阳没有说话,依旧死死的盯着蓝衣剑客。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随时准备动手和对方拼命。

一阵当当当的敲锣声由远及近,一名盲人手持青竹杖和小铜锣从远处走了过来。

随着这阵锣声,苏阳顿时感到蓝衣剑客所带来的压力大减。

盲人缓缓的走来,经过面馆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歪了歪头,像是在听什么,又像是在歇脚。

停留了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盲人又继续朝前走。和来时一样,走的很慢,但转眼就已经走出很远。

随着盲人的远去,那股从蓝衣剑客身上发出的天然的威压又重新出现了。

就在杨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蓝衣剑客终于站起来准备付帐走了。和盲人一样,他的动作也很慢,却又显得说不出的灵巧,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绝没有多用一分力气,从他掏钱付账这种动作上都能看得出。

他的力气好象随时随地都要留着做别的事,绝不浪费一点儿。

在走出面馆大门的一瞬间,蓝衣剑客忽然回过头来扫了苏阳和杨峥一眼。

眼神就象是柄忽然拔出鞘来的利剑,杀人无数的利剑!苏阳觉得放佛有一股森寒的剑气扑面而来,瞬间就到了自己的咽喉眉睫间。

蓝衣剑客走了之后,面店老板过来收拾桌子,忽然对杨峥说:“杨头儿,这个人邪气的狠哩。”

“怎么了?”杨峥问。

“一条条面下煮锅,总难免有几条要被煮断的,捞面的时候也难免会捞断几条。”面店老板指着桌上说碗说:“但这人吃面却只吃没有断过的,每一根断过的面条都被他留在碗里。”

他收拾了碗朝后堂走,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能看得这样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