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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匆匆跑到石炭坑,萧夜就看见鸡鸣村的十几个强壮的猎户,踩着脚下黑稠的积水,正在一丈深巨大的坑里,拿着镐头铁棍,四下翻查着周围的土层。

路边两辆拉运石炭的马车上,不到半车的石炭,地上凌乱的筐子抬棍,还有围在大坑外缘的鸡鸣村老少们。

已经包下了石炭采挖运输的鸡鸣村,靠的就是这个十几丈宽大坑,谁也想不到,老天爷开了这么大的玩笑,青黄不接时节,想要断掉他们的活路呀。

当大坑最底下露出坚硬的石块后,周围的土层也被探明了,除了坑西面下部,还有一截两尺厚三尺宽的石炭层,其他的地方挖出来的,不是碎石沙子,就是碰碰作响的大石头。

距离地面足有一丈深的石炭层,这么小的出煤量,挖去上面土层耗费巨大,但这么掏能掏多少,万一垮塌了咋办。

看着坑里丢掉了工具的儿子、丈夫,失措地茫然四顾,站在上面的妇孺老人们,抱着孩子默默垂泪,五十来口子人,除了十个小子去了猎人队,其他的人该咋办。

尚武他们每月的粮饷,也不足以养活这些嘴巴,何况各家各户的,时间长了,他们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萧夜看着这个让他寄予了极大希望的石炭坑,脸色铁青,石磨已经不再转动,就是马拉也不起作用,太阳底下晒?磨坊房顶已经盖起来了,拆掉了咋解释?

何况,石堡发展到现在,根本不是靠太阳晒能解决问题的,他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萧夜能想象得到,如果他拿不出那些让田黄两家心动的足量货物,一月两月可以,半年呢,数量极少的货物肯定会引发两家的不满,石关屯一旦被限制现银购买粮食物资,崩溃就在眼前。

就是在草原上和鞑子拼命,他靠着弯刀、角弓,怎能和铺天盖地的鞑子骑兵搏杀?

到那时,仅仅是蒋杰找自己的麻烦,不但不会有人相助,落井下石的恐怕也有黄田两家的影子。

所以,田秀秀再泪水连连地软语相求,哪怕是梅儿也没意见,他也不敢收一个心思灵动的小妾,平妻就别提了。早前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石炭坑边,呆呆地站立良久,一脑子浆糊的萧夜,听见身后踉跄的脚步声,这才醒过神来;沉吟片刻,萧夜抬头环视这些猎户,“各位鸡鸣村乡亲,石炭坑产量不堪,本官看到了,”

“你们这一个冬天,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一份汗水钱,本官也知晓,现在既然被本官遇上了,不管你们死活我西门石道是不会做的,”

不说这些苦哈哈的猎户,每日辛苦的操劳,整天黑乎乎的手脸,让萧夜感慨不已,就是为了猎人小队,他也不能让尚武他们寒了心。

人心一旦散了,再想拢起来难上加难。

“那里,那里有采挖不尽的石块,你们可以去采石场,把石块运到磨坊,灰泥靠的就是那些石头,”萧夜抬手一指身后的采石场,“本官保证,运送工钱照旧,每日找王司吏结算就可,”

无论如何,都得让石磨转动起来。

话音落地,萧夜身后的保长尚舍田,还有瘦高的尚文,噗通就跪在了百户大人脚下,“大人呐,你可是我们鸡鸣村的恩人呐,”

呼啦啦,不论是大坑里,大坑边缘,鸡鸣村的男女老少,齐齐跪在了萧夜的脚下,高呼着恩人;如果再回去过那寒苦的日子,他们可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入奢易返简难,话虽说的就是这般,已经有了宽松日子经历的鸡鸣村猎户们,没人甘愿去守着荒野林地,被官老爷抢去糊口的猎物。

挖炭运炭,换来口粮银钱,再去商铺买点布匹针线,买点麦酒过过瘾,百户高兴了还有各种赏赐,这种充实的日子,一个冬天下来,猎户们已经习惯了。

“起来吧,今天你们的口粮还没拿到,王司吏不会赊欠粮钱的,采石场那里需要人手,”萧夜强笑着一摆手,转身拉起了尚舍田,“尚保长,你年纪大了,今后见了本官不必下跪,一定要记得,”

“记得,记得,”尚舍田连连点头应道,“多谢百户给了鸡鸣村老少一条活路,”

“不用,你们该拿到的,本官不会吝惜,”萧夜轻叹口气,“石炭坑产量锐减,保长还的安排几个人手小心采挖,屯里可是靠着石炭取暖做饭呢,”

回到百户所,眉头不展的萧夜,正好看见一群小孩,在寒娟的带领下,拎着一筐筐的藤草花朵,正缠着一个亲卫讨要铜钱;现在没有果核可摘,这些孩子们就摘了不少的花朵,试图蒙混过关。

一脸苦笑的亲卫,见到百户回来了,如蒙大赦般一指萧夜,“得,百户大人要是同意,一筐换一个大子,我说话算话,”

轰地,虽然对交换比率不满,但嘴馋的小孩子们,还是跟着寒娟围上了萧夜,七嘴八舌地叫着百户大人好。

“大哥,你看这花多好看,百户所肯定有用,你就让六子哥给换吧,”已经成了孩子头的寒娟,自然是第一个发话,拉着萧夜的胳膊就不放开了。

她在这些孩子们心里的威信,可是全靠着那些果核能换钱得到的,现在要是这些小花也能换成铜钱,少点也是钱啊,大家伙不就更听她的话了。

正在为石炭挠头的萧夜,想也不想,指指身后发傻的小六子,“找他,他要是同意了,大哥我没意见,”你小六子惹出来的路数,还是你去解决吧,果核的事已经奖励过他五两白银了。

磨坊外的石炭堆,看起来还有六千斤左右的样子,今天的那两车石炭,就算是装满了,也得交到屯里存放,算是指望不上了。

看看石桌上那块黑黝黝发亮的石块,萧夜暗暗琢磨着。

下午吃饭的时候,梅儿在院子里,发现了好几大袋子的花朵,香气扑鼻,有心的寒娟把这些花竟然分了类,每种颜色一袋子,被小六子随意地仍在角落。

“夫君,你要那些花作甚?”好奇的梅儿给萧夜端上饭食,轻笑着问道;不消说,寒娟定是从小六子那里敲走了些铜板。

“还不是寒娟搞的鬼,整天介带着一群疯丫头野小子,你当嫂子的也不管管,”萧夜把石头拿开,起身洗手。

“寒娟在私塾里读书可是聪明着呢,连父亲也夸个不停,跑跑跳跳热闹点,”梅儿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等萧夜洗完手,递上了木筷。

饭后,梅儿去王大力那里对账去了,萧夜喝着茶看了会兵书,见天色黑了下来,遂拿起那块沉得出奇的石头,叫来小六子。

没有废话,指指院子里的那堆袋子,萧夜转身出了小院,小六子赶忙招来两个亲卫,拎着袋子放倒独轮车上,推向磨坊走去。

六千斤石炭,上万斤的土黄色铁矿石,筛得细细的白沙,在萧夜的监看下,亲卫顺利地倒进了磨眼。

今天从田家商铺里赊欠出来的铜料五十斤、水银十两,加上这些死沉的石头,萧夜没有迟疑地扔进了磨眼。

至于那几大袋子的花朵,萧夜想了想,也让小六子送进磨眼。现在石磨出黄灰泥的“秘密”,亲卫们多少也知道了,萧夜并不在意。

众口难堵,尽管有保密军令,但石磨出黄灰泥的配料,还是让军户们匠户们猜测去吧,至于所谓的波斯货源,嘿嘿,萧夜把这个命门看的不是一般的紧。

闪亮的图案里,新增加的两幅图案,总算是让萧夜精神了点,他被今天的坏消息打击有些沉重。

“怀表,”“香水,”四个正楷字的右下角,分别有一个贰字,萧夜没有可惜两次机会,很快按动了磨盘上的按钮。

石台下部的匣子滑出,萧夜拿出了两个带着长长细铜链的怀表,还有两个小铁筒。

圆形透亮的水晶表壳下,那一长一短细细的指针,让萧夜把玩的爱不释手,不过小铁筒里的“香水,”就有些刺鼻了。

收好怀表,萧夜拿着两个小铁筒,见图案再次消失,回到家里继续挑灯看书。

一个时辰后,梅儿抱着账本也回到了家里,见萧夜书桌上的两个精致的小铁筒,随意地拿起一个,把上面的小盖拧开后,顿时诧异地叫了一声。

“没见过吧,这可是好东西,你们女人家胭脂水粉的,哪有这香水好闻,”萧夜抬起眼帘,扫了眼梅儿,嘴角轻撇。

“啥叫香水?”梅儿没理会夫君的调笑,本能地用指头上蘸了点香水,仔细地抹在手腕上;不大的堂屋里,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

果然,浓香过头了,就刺鼻的难闻,萧夜看着惊喜的梅儿,暗自揣摩道。

“和胭脂水粉差不多吧,称谓而已,”萧夜眼睛扫过梅儿手里的小筒,这个估计装了半斤香水的精致小筒,在昏暗的灯光下,侧面隐隐的凹凸暗纹,竟然是一朵绽开的牡丹。

“做工倒是精细,”心里微微一赞,萧夜的眼睛又看在了书本上,没有过多在意。

另一个小筒里,稍显醇厚的香味,梅儿虽是不喜,但比起商铺里的那些胭脂,她更是舍不得撒手了。

在内室里洗过澡后,身上香喷喷的梅儿,很快就被坐不住的萧夜,关门拉上了火炕;低声吟唱在房间里断续地响了好久。

清晨,暖日洒洒,神清气爽的萧夜,吃过早饭后,练刀看书;上午在百户所,下午外出巡视,军士的演练已经有了规律,他也不用过多的操心。

屯里事物有王大力照看和梅儿支应,更是不用去管了。

下午,在小院里把玩怀表的萧夜,正在琢磨此物的价格,是不是去田房俊那里打听一下的时候,堡墙上的传令兵跑进了小院,“百户,碎石堡方向,有一队官兵过来,是绕道东面的山丘过来的,还有半个时辰到山下,”

有了哨语的斥候,在山下远远就能通报石堡,萧夜不敢怠慢,集合了亲卫小队,穿上百户战袍,外套护胸铠甲,挎着腰刀,骑马从采石场那里下了山。

屯门口的那条下山小道,可惜地被藤草给淹没了,再清理也无法阻挡疯长的毒刺,加上狭窄难行,遂被放弃掉了。

练兵场上空无一人,两队今天演练火铳的军士,远远地去了西面的山洼,在这里听不到火铳声。

采石场上,鸡鸣村的猎户们,和十几个匠人军士,看见百户骑着战马经过,纷纷大声地问好,萧夜笑着摆摆手,匆匆去了山脚。

新上任的千户王崇礼,带着副千户田广林和二十名亲卫,在百户罗愈飞的引导下,昨天已经启程前往石关屯,晚上歇息在了火墩里。

清晨赶路,没想到刚过了烽火墩,就有亲卫的战马,马腿上剐蹭了些许的草刺,不一会轰然倒地。

接连的战马出事,让直行的马队不得不绕道而行,百户罗愈飞这个地头蛇,成功地引起了两位千户的埋怨,自己也郁闷地直挠头。

石山山脚,萧夜带着十几名亲卫,见得罗愈飞陪同着两位千户官袍的军官过来,赶忙拱手施礼,“石关屯百户西门萧夜,恭迎千户大人,甲胄在身不便行礼,往大人恕罪,”

“恭迎千户大人,”身后跪倒一地的亲卫们,在小六子的带头下,纷纷大声高喊,背在肩上的火铳枪口向下,但是弹丸已经顶上了膛。

“踏踏踏”战马稳步走了过来,在离萧夜十步外停下了脚步,“哈哈哈哈,”随着爽朗的笑声,千户王崇礼拧身跳下马,缰绳甩给亲卫,大步迎向了萧夜。

他身后的副千户田广林,百户罗愈飞,和千户的亲卫一样,也赶忙下马,跟在了王崇礼脚后。

“西门百户,本官可是听闻你的大名许久了,”走到近前的王崇礼,脚步微微一顿,笑眯眯地摆手,“起来吧,地上阴潮,咱们站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