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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楼附近眼线不少,萧夜一行尽管是从后门进去的,但是各家势力还是很快得到了消息。

没在意的人很多,包括方善水也不过是拧着眉头思索一下,没有再说其他的,毕竟,镇里下元节到来的附近底层军官不少,只要有了报备文书,谁也说不出不好来。

只有蒋杰,听到家卫来报,一夜间头发花白的他,顿时激动起来,背着手在书房里不住地转着圈,“好,很好,还敢来这里,呵呵,好得很,”

在镇里动手那过于耀眼,但萧夜他们回去的路上,可是道路曲折,找一个伏击地点容易的很。

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好一会,盘算好了思绪,蒋杰拍手叫来管家,“去,把竹百户请来,老夫请他吃顿便饭,就算是过节了,”

十五这天,甘肃镇里街道上热闹了很多,城隍庙那里几乎是人挤人了,两个戏班子扎起了台子,喇叭唢呐锣鼓吹敲响成了一片,人群里小贩大声吆喝着,端着各色小玩意四处兜售。

萧夜一袭青袍,带着妻妾丫鬟,沿着大街四处游逛,身后不远处,五个短打衣衫的亲卫,腰里鼓囊囊地跟在左近。

其他的军士各有分工,今晚前他们还有事情要做,转街是别想了。

梅儿和莉娜都是第一次在夫君陪伴下上街,一双妙目应接不暇地扫视着各个商铺、货摊,见萧夜笑吟吟地脸色,遂鼓起了勇气,开始一点一点地购买自己喜欢的零碎。

自然,这些不多的银钱萧夜看不在眼里,就是两女脸上浮现的红晕,低声的笑语,也让他觉得来这里值了。

绫罗绸缎、首饰唇红,永和屯见不到的吃食糕点,都被打包挂在了亲卫身上,就连萧夜手里也拎着两个小包袱。

就在萧夜他们惬意地逛着庙会,交口火墩西侧山坳里,转出了一队人马,踏踏踏马蹄阵阵,掀起了阵阵尘土;徐徐出现在火墩军士眼中的马队,压根就没理会高地上的火墩,直接沿着小道直插西面,等上了大路后,马速才能提起来。

刚刚上任的旗官尚安,正在墩里带人整理着仓库,把那些用不上又占地方的废旧弩机、锈箭清理掉,里面的硝石、硫磺装袋,大部分有时间送到屯里,统一由百户派人送回石关屯。

“尚大哥,快,有马队,有马队,”站在平台上警戒的军士,冲着下面大声地叫喊几声,一道身影已经冲了上来,腾地翻身窜上平台。

头脸满挂着灰尘的尚安,几步跑到女墙后,从怀里掏出望远镜,啪地拉长了筒身,在军士的示意下,向西北山脚望去。

“斯,”一看之下,尚安顿时倒吸口凉气,这一队人马武备齐全,刀箭林林,明显来者不善,虽然是过路,但那骑手身上弥漫开来的煞气,他离的老远可是闻得清楚。

再瞧瞧马队行进方向,尚安暗叫一声不好,大道向西可是要经过永和屯的,难道?想到这里,尚旗官的脑门上,急出了一层细汗。

“快,点狼烟,”大声地吼叫着,尚安掏出腰间的左轮火/枪,扳下机锤,毫不犹豫地冲着天空,“彭、彭、彭,”就是三枪,可把身旁的军士吓了一跳。

“尚大哥,他们或许是马贼,但不是蒙古鞑子,这狼烟?”军士手里拿着大块的牛粪,迟疑地说道;按规矩,这狼烟不遇到鞑子是不能随便点燃的。

“别废话,赶紧给老子点,想挨鞭子是不?”尚安马上就翻脸了,一反平和的态度,恶狠狠地一脚踹过去,把军士踹到在火池旁,枪口一调,“赶快,”

从没见过尚旗官这般凶恶的架势,但军士能从尚安眼神里,看出他的急躁,如果自己不听从,或许真的会开枪。

“好的,好的,尚哥你别急,我马上就点,”军士盯着眼前的枪口,迭声地叫道。

“马贼人数两百朝上,”而尚安还在不断地回头看着那远去的马队,这里距离永和屯不过十几里地,自己就是再跑也没法及时通知了。

当狼粪和牛粪混合的火池里,丢进几块木炭、硫磺后点燃,添上几把潮湿的蒿草,一股呛人的黑烟缓缓冒起;狼烟是土灰色的直烟,笔直修长,这黑烟可就是一股粗长的浓烟。

五个火池点燃了两个,预示着有两百以上的敌人到来,尚安看的很是仔细,这股马队人数应该在两百多。

隆隆行进的马队里,突然传出几声惊愕的叫声,马背上安然稳坐的吕一刀,随着众人的眼睛,回头看去,眼神随之一凛,脸色立马黑的吓人,“狗/娘的,这个火墩里的军士都活腻了,竟然敢报警,”

“头领,小的带一队人去把那火墩拆了,砍了那些人的脑袋,”自然,有贴心的小头目上前说道,跃跃欲试地就要调转马头;这种事用不了一个时辰,耽搁不了去永和屯。

“不用了,永和屯火墩估计也收到消息了,咱们加快速度,速战速决,”吕一刀嘿嘿阴笑着,一提马缰绳,胯下战马加速慢跑着,“等回来了,咱们再拆了这个碍眼的火墩,”

交口火墩突然点燃的狼烟,让永和屯火墩随即呼应了,两股黑烟涌起,南面十里的永和屯,立马就乱套了,屯里屯外人喊牛叫的,大人跑小孩哭,犹如一个乱糟糟的市场。

鞑子破屯的阴影未去,火墩狼烟再次点起,屯里惊慌失措的人们,跑进各自家里,把薄薄的门板关严,指望着能躲避外面未知的威胁。

其他乡屯的匠户、军户们,丢下手里工具、独轮车,纷纷散去,能躲进山里的跑得快,跑不快的就找个土沟钻进去。只有几个拉着自家牛车的军户,满头大汗地四处找寻躲藏的地方。

驻守在百户所的亲卫旗队,旗官宁中阳看到远处的狼烟,心知大事不好,赶忙召集在演武场演练的军士,快速分派弹丸。

还没等到整队出发,守在门口的军士,就看见马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老婆孩子,别人他再叫也叫不来,只能慌张地跑到百户所避难。

“宁旗官,东面,东面有大股烟尘,肯定是马队,”气喘吁吁的马贵,跑进百户所,遇到持枪而出的宁中阳,连声大喊道,“人数肯定不少,”

虽然不明敌友,但火墩发出的警报作的不假,宁中阳看看身后的军士,沉吟片刻,对着门口的两个军士喊道,“退到后院关大门,用石墩顶上,全体上房准备阻敌,”

前院的房屋基本毁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修缮;那些营房帐篷,按百户规矩白天收好了,倒是不用操心。

他现在能指挥的,只有两个旗队二十军士。

亲卫旗队不用说,这一队新招的军士,手里的火/枪还没学熟,旗官张武是原来屯里的,现在已是面色刷白。

宁中阳自知出去迎敌,恐怕一个照面就被打溃散了,还不如就地据守,那还能争取点时间等待援兵。

让军士把一箱震天雷拎着,宁中阳犹豫一下,扯下头上的毡帽扔掉,把铁盔拿在手里,踩木梯上了屋顶,后面的军士随后跟上。

马贵领着家人,招呼了百户所的粗使婆子们,躲进了房屋里。

百户所的房子,在屯里是不多的砖瓦房顶,位置也是最高的,站在屋顶看的很远;另一家是王家杂货铺,也不知道王阳武他们藏好了没有。

刚刚指挥军士在青砖房脊后趴好,就看见东面大道上,马蹄声隆隆传来,一把把高举的弯刀、长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马贼,是马贼,”不知何时,马贵也踩着一个长梯爬了上来,就趴在宁中阳脚后,伸着脑袋看清了外面的动静,顿时就惊叫起来。

“闭嘴,不想死就下去,”宁中阳回头低喝一声,哗啦旋动枪机,把两夹子弹压进了弹仓,仔细地把空弹夹收进怀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毛瑟步枪,百户临去甘肃镇时,交给了他。

不管是不是马贼,宁中阳都能从对方逼迫而来的气势中,看到了杀伐的虐气,“都是杀人的好手啊,”他在草原上当了两年奴隶,见惯了鞑子砍杀人时的魇气,和面前的这些人一模一样。

“全体都有,摘枪帽,装弹,”随着眼前马贼的逼近,宁中阳一声大喝,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没本官的命令,那个敢开枪罚银半年,记住了,是半年,”

不知不觉间,旗官们模仿百户的口吻,对下属都自称本官,就是宁中阳也不例外,但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相当较真的时刻。

加上两个旗官,二十二名军士,呼啦地举枪上膛,房脊青砖上,伸出了一杆杆火/枪。

说话间,马队已经靠近了屯墙,胆大至极的吕一刀,根本就不把一个屯子看在眼里,快速突袭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冲进屯子里,基本上局势定矣。

而他手下的马贼们,也是老练地先撒出了一个五十人的马队,快速地向永和屯的屯墙扑来;“轰隆隆,”后面的马贼们,也渐渐提高了马速。

一个慌不择路的军户,拉着牛车正挡在马队前方,面色惨白地呆立在路中央,眼看着撞上来的马队呼啸而过。

寒光一闪,一颗头颅飞溅跌落,就连那头拉车的黄牛也被横刀拉开了肚子,歪倒在地,内脏血糊糊地泼撒了一地,牟牟地哀叫着。

血洗永和屯,没有吕一刀的命令,马贼是连牲畜也不敢放过;马蹄过后,寸草不生。

“呯、呯,”屯墙后的房顶上,传来了清脆的枪声,在吕一刀惊愕的注视下,跑在最前面的马贼,身子震动几下,仰面翻倒;撒手掉落弯刀的马贼,一只脚的皮靴还挂在铁镫上,被战马拖着向前猛跑。

习惯了死伤的马贼,眼睛瞬时通红,带马紧随地上翻滚的伙伴,纷纷怪叫连连地加紧了双腿,让战马的速度再次加快。

四百多步的距离上,他们除了提快马速,别的办法还真没有。他们信奉的,是一力降十会。

“呯、呯、呯,”又是几声枪响,两个受伤的马贼趴在马背上,后背肩胛骨上崩出一个指头粗的血洞,压低了身子继续狂奔;射击在马上颠簸的人影,宁中阳饶是拔尖的射手,也不可能一枪一个。

“哗啦,”拉动枪机旋动,再次推上火门的宁中阳,心里微微叹口气,难怪百户想要把自己放出去当旗官,就这般的射击水平,想继续当亲卫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旗官就更难了。

举枪,稍微一摆枪口,“呯,”宁中阳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心里默默地数着,“六枪,还有四发子弹,”自己怀里的弹夹,只有四十发,还是和自己交好的左石,临走前偷偷多塞给了二十发,要不然他那里敢这样轻率的开枪。

扫了眼地上子弹溅起的烟尘,吕一刀警觉地放缓了马速,嘴里喃喃道,“这就是火/枪,不错,真是不错,”

那几个死伤的马贼,在他眼里,算不得当真肉疼,这些刀客、逃犯、流民,甚至是蒙古鞑子组成的手下,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手里有银子有武器。

只要他身边的十几个心腹骨干在,前面的马贼就算死光了,传出口信,一个冬天过后,就又能收拢来不少。

要知道,草原上那七八股较大的马贼,都在等着他的施舍,更别提那更多的小股马贼了。

要不是受命低调敛财,他甚至能拉起一只五千人的马队。

宁中阳率先开枪,刺激的马贼们也拿出了角弓,拉弦上箭,躬身藏在马背上憋着劲地往前冲;只要再坚持几个呼吸,他们就能给那个狂妄的军士一个痛快。

秦官出手就干掉了三个马贼,让他身边的军士们,个个兴奋不已,要不是有军令,他们现在也纷纷开枪了;哦,距离上还是远了点。

只有据守在房顶两侧十个亲卫,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紧握火/枪的大手,也绷起了青筋。

和屯里的军士不一样,亲卫们个个头上戴着铁盔,头压得很低藏在房脊后,只露出眼睛盯着前方。

张武平举着火/枪,和那十个军士一样,跪坐在硌膝的房顶,手心里汗津津的,枪口瞄准了那些马贼,就等着宁旗官的口令了。

亲卫队里的亲卫在百户所,见官大一级,这也是边军里的惯例,张武听从宁中阳的指挥理所应当。

百户所后院的屯墙,倒塌了好几处,只是用土砖虚虚地堵着,马贼要是敢冲过来,他们就可以美美地打上一顿火/枪了。

停留在原地的吕一刀,眯眼看着那房顶上一排的军士,心里冷哼几下,把手指塞进嘴里,“呼,呼,”地打出了尖利的呼哨声。

随着呼哨声,冲锋在前的马贼们,哗地散开成三支箭头,远远包抄开来,中间的一支方向不变,两边的马贼沿着屯墙向南北而去;很明显,他们要从其他地方冲进屯里。

这一下,面色沉稳的宁中阳,忽地站立起来,眼前的阵势,一看就知道,马贼里有高人,永和屯保不住了。

他们这二十人,连面前的马贼都难以挡住,何论那两股分开的马贼了。

“咔吧,”再次压上弹夹,宁中阳挺身而立,“都有,随我射击,”举枪,对着两百步外的马贼,狠狠滴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