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红漆食盒里,拿出两碟肉菜,一盘素菜,萧夜暖和的书房里,靳宝良和萧夜坐在矮炕上,隔着炕桌吃了简单的午饭。

清蒸嫩鸡仔,红烧肘子,凉调青菜,一小壶的汾酒,这种看似简单的饭食,在这边远的草原上,也就靳宝良这种大商户能经常消受得起,平日萧夜是不肯这么奢费的。

自带酒菜找到了萧夜,靳宝良笑眯眯地给酒杯里斟满了酒,“来,妹夫,咱俩先喝一个,”

滚辣的烈酒下肚,萧夜操起筷子,夹了块肉嚼着,不动声色地看着靳宝良,也不问他所来何意,就当他是来送酒菜的。

又是一杯酒下肚,靳宝良忍不住了,乐呵呵地给萧夜讲起了自己走私粮食的趣闻,当然,他要是不挣了油水,也不会在这里开讲了。

“那梁家、翟家还有东南的范家,听说他们从杭州买了十个瘦马,近期就送过来了,妹夫你可是要把持住啊,不要伤了身子,”

“黄家、王家还有山西李、王两家,也在暗中打听妹夫你的爱好呢,”

不得不说,济农和西门萧夜的联手,不但令甘肃镇官府、卫所很是忌惮,也让这些商家们,多了一份信心,更让靳宝良佩服妹妹的眼光。

当然,敌视西门萧夜的人,那传出去的漫天谣言,靳宝良自是不会说的,说了那不是晦气了嘛。

靳宝良絮絮叨叨的话,萧夜只是默默地听着,慢慢地品着烈酒的浓香,从一个小小的稚嫩世袭百户,一步步走到现在,他的城府也在逐渐形成。

“那梳妆镜、肥皂、火柴、香水、打火机、玻璃运过去,你没见啊,那老羊口商铺的商家们,眼睛都直了,谁不知道咱们波斯货物质好价也好,就是买不到,哈哈哈哈,”喜笑颜开的靳宝良,说到这里,正要伸手去拍萧夜的肩膀,但面前一双清冷的眼睛,让他顿住了话头,尴尬地收回了大手。

“不是咱们的波斯货,是本侯爷的波斯货,你要记住了,你靳家不过是买主罢了,”萧夜淡淡地说道,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哦,是,是,”靳宝良尴尬地擦擦嘴上的油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百户军官,而是一个和草原上济农有了密切联系的“侯爷”了,尽管他也不认可,认为那不过是笑话,但那大印可是真的,人家草原上的济农认啊。

虽然萧夜自称侯爷,在靳宝良看来,那是有着不小的官瘾,那就有机会可乘了。

笑话不笑话的,就看手里的实力了,而这个便宜妹夫手上的军士,让靳宝良很有压力。

这时节,商人的耳目是最为聪敏的。如果,如果可能的话,他不介意给做中人,调和一下妹夫和甘肃镇卫所的关系。

只要萧夜舍得拿出一定的诚意,这种在他看来两全其美的主意,也不是不能实现,最起码,官府那边是要得大利的。

但看萧夜这幅表情,靳宝良就知道,想让这个桀骜的妹夫再次归顺于官家脚下,恐怕难度不一般的大。

萧夜在甘肃镇里搞出来的事,他已经打探清楚了,这个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手段狠辣不计后果的军户,想糊弄没那么容易。说白了,在甘肃镇卫所、官府眼里,西门萧夜现在和大马贼已然无异,而且是身家颇丰的马贼。

“你们靳家在此,既然是在给本侯爷做事,得利那是自然,但凡事不可过,小心为上,”缓和了一下语气,萧夜吃了青菜后,放下了筷子。

“你是聪明人,该如何做自然明白,没事的话,我要去公事房,甘肃镇那里的边兵营,一直没时间找他们说道说道,现在该是时候了,”

“吕念山这个老货,不能活过今年,”嘴角挑起一点笑意的萧夜,说出的话,让靳宝良后背上冷汗嗖嗖。

大明总兵官啊,他这是想要作甚。

“哦,这个,侯爷,侯爷留步,宝良有话要说,”见萧夜不是作假,而是要真的离开,靳宝良赶忙急急道,“是钱庄的事,钱庄,”

“恩?钱庄?与本候何关?”已经套上了翻毛大衣的萧夜,不解地问道。

“哦,是这样,靳家想在这石堡里,设一间钱庄,只要侯爷你点头,那就有两成的干股,”擦擦脑门上的白毛汗,靳宝良已经站在了矮炕下,习惯性地微微恭下了腰身。

这种动作,他也只有在京师里那些大佬家里,才会显露出来,现在本能地就做了。

“钱庄?白楞纸?不再外卖?”萧夜反应很快,疑惑地看着靳宝良,“我那白楞纸,一年能卖出多少钱?你那两成干股,有多少利水?”

“这个,这个,”靳宝良嘴角一缩,就知道这次他来的不巧了,这个年轻的侯爷,恐怕心里有事。

“本侯现在缺的,是粮食、中草药,有多少要多少,你的手伸的长了,”冷冷地盯着靳宝良,对这个油滑又有眼光的商人,萧夜的本意,那就是能用则用,用不了干脆就得灭掉,省的留下隐患。

当然,现在靳宝良还是有用的,看在三娘的份上,萧夜不会这么快就对靳家下手,毕竟张家口那里还是远了。

在萧夜的逼视下,脸上汗如浆出的靳宝良,身子微微一个哆嗦,刚才萧夜身上突然冒出的杀意,尽管一闪即逝,他还是感觉到了。

“不过,你说的这个钱庄,既然提起来了,也不是不能开,”转过头,在书房里转了两圈,萧夜干脆又脱了大衣,半坐在矮炕沿上,操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嘴里慢慢嚼着。

“本钱嘛,一共先定下五万两黄金,侯爷府出四万两,提供全部的银票用纸,至少要占八成股,剩下的,”在靳宝良期翼的目光中,萧夜冷酷地说道,“你们九个大商家分了,能拿多少份额,看你本事,”

把这些商家绑在身边再用两年,他就不在乎他们的作用了,到时候是杀是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看心情。养猪还得喂糠呢。

“还有,”萧夜从上衣兜里,掏出几粒藤草果子,这种有着不多果肉的果子,他既然发现了更大的用处,那就得有人去办了。

背黑锅的事,商家最合适了,有了丰厚的利润,没他们不敢做的。

“这种翡翠藤的果子,你要尽量收购,花钱不怕,还要在各地派人栽种,找没有矿脉的地里栽种,”说完,把果子放在炕桌上,萧夜起身拿了大衣,推门走了。

靳宝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下来该做些啥,萧夜对他的能力还是肯定的,代替他的更合适的人还没出现前,那给些好处也罢。

一个娇媚的妇人,还阻挡不了萧夜下刀的力度。

“是,草民必当尽心尽力,”跪在书房地面上的靳宝良,颤巍巍地喊道,脑袋在地上蹦蹦地磕了几下,等到门外脚步声远了,这才缓缓爬起身,自嘲地呆立良久。

“聪者得利,慧者得势,哎,果然如此,他的心已经跑野了,”喃喃自语的靳宝良,酒意早就吓没了,小心地收好了翡翠藤果子,失落地离开了这间书房;他以后若无要事,再也不敢拎着食盒来找这个妹夫了。

粮食、中草药,还有栽种这种毒草,是侯爷交给他的人物,至于那个钱庄,不过是补偿给的好处而已,他岂能不知好歹。

在去公事房之前,萧夜拐弯去了家里的大院,找到了正在账房里对账的梅儿,莉娜和田秀秀也在。

女护卫守在外面,以栾凤英为首的护卫们,挡住了李山他们的脚步,只是放了萧夜进去;没有夫人们的允许,侍卫也不得进入账房,这是规矩。

账房外间,四张大木桌上,摞着一本本的账册,四个精干的文书管事,正在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维持着侯爷府麾下各部粮钱物资的流动。

侍卫留在外面,萧夜进了账房里间,就看见三个女人坐在火炕软褥上,靠着炕桌正在喝茶,小桌上的账本就摆在手边。

明亮的玻璃窗户,窗台下小菊正跪坐在软垫上,从炕条柜里端出一些糕点,放在炕桌上;看来,这几个女人刚刚歇下来。

“哎呦,我来的正好,有的糕点吃,”笑嘻嘻的萧夜,脱掉军靴就躺上了炕,一改在外面的稳重,侧身依在梅儿后背,伸手就抱住了软软的腰身。

“夫君来了,我们正说你呢,”炕桌对面,盘腿坐着的莉娜,嬉笑着夹了一块枣子糕,伸出白皙的手腕,给对面的萧夜送进了嘴里。

“哦,说本侯爷啥的坏事,先交代了的晚上大刑伺候,”含糊地说着,萧夜美滋滋地把脑袋放在小菊的腿上,惹得几个女人羞红了脸,只有莉娜满脸的兴奋。

“你呀,就不知道稳重点,都是孩子的爹了,”红晕了脸庞的梅儿,伸手在萧夜的肩上敲了一下,再看看端着茶杯轻笑的秀秀,低声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