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记载李信是轻敌冒进,进攻先顺利,后兵败退军。而眼下的形式要险恶得多,卫庄在后统兵五万阻截李信的归路,弄不好真的会全军覆没。

瞬间变出五万兵马,咋听之下有夸张,其实是用后世的眼光看问题。这个时代是剑与火的时代,尚武之风盛行,民心很“跳”很不思定。

举个例子,后来楚汉之争时,刘邦一次兵败、身边无一个兵的时候,他跑到韩信的军营带走了所有兵马,仅给韩信留下不到千号人。而韩信再度征兵,只对士兵们:“你们谁招来百人就是百人将、招来千人就是千人将。”结果不到七天,三万多青壮蜂拥而来...

只要你能提供粮饷,只要你能提供装备,根本不愁没有兵。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儒家还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还没行教化,什么文弱之风,根本就没这个概念。哪怕朝堂上的文官,很多都曾参过军,年纪大了、或负重伤致残了,不利于上战场继续捞军功,那才转职为文官。

此时的华夏族,尽管是六个国家,可骨子里非常好战。手持一把剑,要么成为一个盖世剑客,要么当上将军,就是这个时代人的梦想。想想也对,如果只知道什么友好,只知道天邦上国,华夏族又怎么从黄河边上的一个部落,变成足迹雄跨亚洲东南的民族。

而韩人性格灵活多动,所谓灵活,那就是不安本分。昌平君收降这些韩军,遣散他们回农田里。弃剑拿锄头,这些人心里非常“不爽”,恰好现在是春天,一年之计在于春,正是农耕最忙活,起早忙晚最困乏的时候。你让这些吃惯军饷的大老爷们,上来就迎接最艰巨的长期挑战,可能么?

这也看出昌平君是贵族出身,不会用自降身份、用平民的眼光去看问题。若是换成草根出身的刘邦、朱元璋,绝对不会忽略这一大纰漏。或许在昌平君看来,降兵们战败,不被坑杀就是天大的仁慈了,还磨叽这磨叽那?

人性是本身是个复杂问题,越是将其简单化越容易坑。民心,历来是统治者头疼的问题。

在琴清使了个阴阳术、召唤一只血蝶飞往联络传递消息后,许仙同她聊起天下大势,着重讨论了一番关于民心的问题。

许仙:“光是版图强行拼凑在一块是没有用的。天下不归心,战火仍会烧下去。”

哪怕后来刘邦统一了,英布造反,叛军一时势大。刘邦亲自去镇压,结果被英布一箭重伤致死,间接影响了汉朝历史的走向。

尚武时代,民心不定;尚文时代,民心未必就定了,只是文弱到无力去“跳”、不得不安分罢了。这样的后果就是边患问题严重,草原异族总来压制。且这问题一直没有彻底解决,一延续就是两千年。

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时代背景不同,但用动物的形象可比喻慨括——羊、虎、狼。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还有另一种断句方式,可两千年来统治者基本在采取愚弄、控制百姓思维的方式。

百姓可以是第一种动物——羊。统率群羊的老虎,能战胜统率群虎的羊。理由很简单,有群羊的肉支撑,一只老虎吃得饱力气足;而一只羊供一群老虎分,每只老虎都吃不饱都没力气,等着被各个击破、被吞到那只吃得饱的老虎肚子里去。一只、一群是个概数,主要是隐喻羊、老虎的比例关系。统治者们采取一家独大的策略,看上去很美而已——狼来了。

单个的狼,固然正面并非老虎对手,但狼群就不同了。狼群三天两头来光顾羊群,一只老虎能守住一大群羊么?狼群先蚕食羊群,等到老虎饿到没有力气的时候,狼群再把这只老虎四分五裂,届时就是中原大杯具的时候。可能其中还会拉锯一下,老虎抛出几只羊,去分化狼群,可一旦狼群出现一只“狼王”,死棋了...

狼王是边患,还有附带的内忧。羊群是会“生虫”的,赃官杀不尽,汉奸代代有。赃官、汉奸绝非无能庸碌之辈,相反这些人很机智,看穿了羊、虎、狼的模式。在这些人眼里,做再多的坏事,不过是吃不够、不满足,多宰几只羊罢了。

嘛,这些是人与人的内在关系,多了太悲观了。人也有可贵之处,人能改造自然,人能不断学习充实自我,从而建立更美好的家园。这才是人区别于动物之处,也是许仙不惜大代价救李牧的原因。

赵武灵王模仿匈奴“胡服骑射”,学习其在草原上驰骋的优。到了李牧这一代,除骑射外,还在边塞建筑更结实的城墙和石屋,供抵御敌人和蓄养牛羊之用。在草原一到冬天,大批牛羊冻死,促使异族不得不南下掠夺。如果有石屋,牛羊就能避风御寒,就不会损失惨重了。唯一的问题,是大规模筑城等于军政财力一把抓,要区分是“李牧”还是“安禄山”。

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策。而赵宋几乎是对边患问题听之任之,只要没有覆亡之祸。

宋代,在边疆生活的人都是戴罪之身。水浒里,某某好汉犯了什么罪,刺配到哪一州。刺配边疆的罪人哦,朝廷何必为这些人劳师动众呢?而一代是罪人,罪人的后代,二代、三代算不算罪人?这又回到人出生是否有罪的问题。而在宋代,罪人的后代仍会被看作有罪...

一旦金辽来攻,文弱的皇帝总是故意拖延进军的速度,等金辽劫掠完了,几万男丁人头落地,掠夺者者版师回去了,宋军才到。然后就是番邦畏我天邦之师,惊惧而走,天邦乃礼仪大国,不计较其野蛮行径,遣天使谴责、并携物华钱财以修好。总之就是,边疆的羊守不住拉倒吧,内地的大批羊还在就行。

大半上午时间,许仙侃侃而谈,问题嘛谁都会,难在解决方案。就民心尚武的隐患,历来推崇儒家学的琴清,提出了孔子的教化学。许仙立刻就文弱之风盛行后,将来两千年会遇到的难题一一搬了出来。

琴清听他把人比作动物,不禁莞尔:“许郎所言,形象生动...可教化尚未实施,如何知晓会有这般多隐患呢。”她阅人无数,看出许仙所言非虚,且言及其中隐患,件件关乎一国之运,关乎天下兴亡。

对琴清,许仙向来不吝惜炮轰,有历史优势不用白不用。可很多东西不能明,如今她这般问,是时候挑开天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