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坐在门口的凉椅子上,她光着两只脚丫子,任其垂在椅子下方,并一上一下的来回摆动。两只眼睛盯着坐在洗衣槽的胡笙。他不停的抽烟,并时不时往西边望望,又往镇上的那条小径望望。她觉得他看上去像极了布谷鸟摆钟。想到这里李珍不仅笑出了声,但胡笙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即便在她发出那一声略带嘲弄的笑声,他对她的冷淡,她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她收住笑容,他们一直没有搬到山上的那栋房子去住,胡笙说上面出了一点问题。有一面墙体坍塌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得让他们重新修葺。可能还得等上两周。他们回来好几个月了,但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干成。她看得出来他神经很紧张,跟在城里完全变了一个人,不知为何,她回来之后倒是觉得很自在,这破房子她也住习惯了,也许她天生就应该属于农村吧,她想。可她明明是安家大小姐,哈哈,大小姐~安心,你就安心吧!

“他们说那个孩子找到了。”她大声的说,希望胡笙能听到她说话。今天天气很好,没有太阳,天空被厚厚的云遮住,还有一阵阵的风吹过。也许一会儿会有雷阵雨。

胡笙回头看她,狠狠的吸了口烟。“我知道。”

“但马大全家的孩子失踪了。你知道吗?就是死狗的那家人。”

胡笙将烟扔到地上,并不用脚去踩灭,那里已经有十几根烟屁股了,有的还冒着火星子。“你为什么不少抽点烟?”

胡笙看她,眼里露出凶光,他真想走过去扇她两耳光,警告她不要管他的事情,但是他说出口的确是:“嗯,再抽一根就不抽了。”他发誓如果她再说,他一定会揍死她,揍的她皮肉开花。

李珍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她穿着拖鞋,往胡笙走了过去。就在她要走近胡笙身边的时候,她突然转了个弯,朝小径走去。“你看,那是谁?”她伸手指向通往小镇的泥巴小径。

“玛丽和张大大。”胡笙头也不抬的答道,此刻他正仰着脑袋享受尼古丁的味道。

“嘿~”李珍突然转身朝胡笙跑过去。她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脯上,如果不是她接下来的那句话,他一定会扇她耳光,“是你妈妈。”她吼道,口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诧异。

胡笙突然低下头,他顺着小径看过去,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看上去是很像他妈,可是他不相信,他妈才不会回来。绝对不会回来。他一把推开李珍,朝小径走过去,此时那个女人的身影更加清晰可见了。没错,那确实是他妈。

“妈的!她来干嘛!”他低吼一声,将抽了一半的烟仍在地上,这次他用脚狠狠的踩上去。

李珍皱眉,一脸的不悦,她非常不喜欢胡笙的妈妈,可以说是痛恨他妈。但是由于胡笙,她一直也没有发作。也许这次可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她来干嘛?她知道我们回来了?”她问。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给我滚远点。”胡笙突然转头,冲李珍吼道。他抖着手往自己的兜里拿烟。

“你不是说不抽——”

“嗯?我说什么?”胡笙一脸凶恶的看着李珍,他的样子就像一个酗酒的人,满脸通红,而且随时一拳下去将她揍扁。

李珍摇摇头,往后推了几步。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几乎没有转折,前一秒还好好的,昨天他们去疯人院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可此刻——她退回到凉椅子那里,然后坐下来,将脚上的拖鞋甩掉,蜷缩起两只脚放在凉椅子上。她就那样静静的等待。

这时,那个身影越来越明确,那就是胡笙的母亲,一个头发灰白的干瘪女人,可怜的女人。李珍一直注视着她,期间几乎没有移开视线。就在那个女人要走近胡笙身边的时候,她几乎可以判定胡笙是笑着去迎接她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她甚至忘记了穿上拖鞋,就那样光着脚丫子站在那里。她看见胡笙的母亲冲上前来,直接就扇了胡笙一个响亮的耳光,硬生生让胡笙把那句“妈~”给扇回了他的肚子去。

那啪的一声真是响亮,她几乎听到了回音在山谷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