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贵嫔这是要故意曲解嫔妾的意思?还是您虽系出名门并居于后宫五年,却还不晓得妃嫔只有晋到妃位才算得上正经主子,才可以名正言顺地称呼为一声‘娘娘’?”邵飞絮最讨厌沈潇湘一副高傲正经的嘴脸,想当年她有孕小产时还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幸灾乐祸,哪里就比别人高尚了?

“哦?怎么,你的意思是庄妃娘娘为昭仪时便不是正经主子了?还是说曾经你心里并不拿庄妃娘娘当主子看?”沈潇湘示意侍女冰荷将一对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奉上。

“你……”被沈潇湘这般针锋相对,邵飞絮一时气竭,这时一旁的才人孟兮若有心替邵飞絮解围:“如嫔姐姐定不是这个意思,这后宫之中等级森严,位低者对上位者都是抱着同样的敬畏之心的,若说真正的主子,怕是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才做得数……”孟兮若话未说完就被坐在旁边的江莲嬅扯了扯袖子,暗示她不言为妙。

“孟才人好口才啊,没白与如嫔同寝一宫,果然是鼎力相助啊,只盼你别跟错了主子才好。”沈潇湘用眼角扫了一眼孟兮若,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孟兮若虽然与邵飞絮同住在秋棠宫,但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只是觉得在庄妃面前这般言语相争很不妥,所以才出言相劝,没想到却惹得自身不是。她本就是个老实人,听到湘贵嫔言语中的讥讽,便也不敢做声了,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温颦有意化解此时的尴尬,便赶紧转移话题道:“贵嫔姐姐的侍女叫冰荷,嫔妾的陪嫁丫鬟叫夏荷,名字中都带一个‘荷’字,真是好巧呢!嫔妾刚刚入宫,夏荷对宫里的规矩自然不如冰荷那样了解,夏荷以后要多跟着你冰荷姐姐学习才是啊。”

“奴婢遵命。”夏荷遥遥冲着冰荷施了一礼,冰荷微笑回礼的同时心里却在想,尚梨轩的规矩哪轮得到她漪澜殿的奴婢教,分明就是在和稀泥。

“妹妹如此舍近求远,姐姐我可是要伤心了。我的飞燕也极是熟悉宫中规矩,你我同住尚梨轩,这等小事又何必麻烦湘贵嫔呢?还是让夏荷请教飞燕就好,你说呢湘姐姐?”羽贵人韩芊羽也加入了这气氛略显怪异的谈话中来。

“那是自然。”沈潇湘懒得跟这些小小贵人争辩。此时云嫔却是一言不发,只静静地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见她一直没有动静,与之同住醉云馆的洛紫霄便随意地问了一句:“云姐姐怎么一直不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今早起床后便有些头晕,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说着云舒用手轻揉了几下太阳穴,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韩芊羽见云舒病歪歪的柔弱样子,心里十分鄙夷,早就失了宠的妃嫔,又不用侍寝,睡那么晚干什么?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做作样子给谁看呢?

“既然云嫔抱恙,那大家就散了吧。你们恭贺本宫的心意本宫都知道了。”李婀姒看着下面一群妃嫔明争暗斗实在是腻味,刚好趁着这个借口让她们都离开关雎宫。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云嫔这来得及时的头痛呢。李婀姒话一出口,众妃嫔也都起身告退,只剩李姝恬留了下来。

“可算送走了这一群乌鸦,聒噪得我脑仁都疼了,也难怪云嫔受不住了。”待众人都走光了,李姝恬挨着李婀姒坐了,抱怨刚才的一幕。

“云嫔倒是个聪明的。江贵人、温贵人和洛贵人品性倒也不错,你平时可多与她们三个交往,至于如嫔、湘贵嫔之流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李婀姒虽然入宫时日不长,却也将宫中之人的品性都摸了个大概。

“妹妹晓得,平时也是与这三位姐姐话说得多。妹妹如今很是庆幸毓秀宫没有主位,省去不少麻烦。不说这个,堂姐看看我给你带来的贺礼?”不等李姝恬吩咐,瑞香便把礼物呈了上来,李婀姒接过一看却是厚厚一摞游记、杂谈。

“还是妹妹最懂我,还记得我未出阁时最爱看这些个杂书,如今在宫里却是少见了呢。”婀姒见姝恬今日穿了她送的翡翠烟罗绮云裙,便从皇帝的赏赐里挑了一支价值不菲的翩蝶驻蕊绿水晶步摇插在李姝恬的发髻上:“这样刚刚合适!”

“今日是我贺堂姐晋位之喜,怎么倒成了堂姐赏赐我东西了呢?”李姝恬既无奈又欢喜。

“无妨,你我姐妹,不必计较这些。话说今日道贺之人里怎么不见澜贵人?”李婀姒对方斓珊颇有印象,不仅因为她同李姝恬一样未侍寝便得了封号,更是因为此女实在美丽,方斓珊在这批秀女中算是最拔尖儿的了。

“堂姐不知道么,昨夜皇上宣了她侍寝了,这会儿正春风得意呢,怕是早把旁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了,我抢了她的头宠,皇上又最宠堂姐,她背地里恨死我们了,哪里会真心贺喜?”一想到方斓珊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李姝恬便不愿多提。

“出身高,人又漂亮,难免骄纵些,若是不喜欢不来往便是了。说说你吧,皇上待你可好?”李婀姒好笑地睇着李姝恬。

“堂姐!你怎的又来打趣我?”李姝恬毕竟年轻、脸皮薄,被李婀姒这么一问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最后还是细若蚊声地答了一句:“皇上待我……很好。”看着姝恬如此娇羞的模样,婀姒便知皇上还是很宠爱她的,婀姒也甚为欣慰。姐妹俩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李姝恬才离开关雎宫。

曲终人散之后,关雎宫恢复了平静,李婀姒这才展开圣旨细细地看了起来。她的手指在那个“庄”字上摸了摸,这是个特别的封号,“庄”与“德、贵、淑、贤”意义相近,可以说是仅次于四妃的一个封号,这是端煜麟目前能给李婀姒的最高荣宠。然而,李婀姒不止一次的想过,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帝王宠爱、至高荣耀还是权利金钱?这些她通通得到了,可是她的内心非但没有感到愉悦,反而被这越来越盛的荣宠束缚得喘不过起来。每每看着那些游记里描述的巍峨山峰和秀美江川,心下都向往不已,她多想亲眼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而不是整天困在这个华美的牢笼里。李婀姒突然觉得头上的首饰好重,身上的绫罗绸缎好紧,她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放回妆奁里,将头上的簪的紫菊也取下来掷于地上。李婀姒用一种很疲惫的声音呼唤道:“琉璃,我好累,扶我去歇一歇吧。”

“娘娘,琉璃还没回来,奴婢伺候您休息吧。”子墨觉得李婀姒有点奇怪,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李婀姒把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卸在子墨肩上,靠着子墨一步一步走向床榻,脚下不小心将那朵紫菊蹋了个粉碎竟都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