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端煜麟和方斓珊,总算可以好好和皇上说说话了。方斓珊殷勤地给端煜麟布菜,再伸手想给他再夹一块鱼的时候,突然想起刚刚皇帝的玩笑和環玥那股子娇媚,顿时犯了膈应,筷子一顿越过这道菜夹了一块糯米排骨放到皇帝的碟子里。端煜麟见方斓珊忙着给他布菜,自己却还没有动筷,于是也亲自夹了一筷鲈鱼递到她的嘴边,宠溺道:“别光顾着给朕夹菜,你也吃。你不是很喜欢環玥做的鱼么,来,朕喂你吃。”也不知道是鱼腥味太重,还是被做菜的人恶心着了,方斓珊一闻那股味道便受不了地马上抓起地上的痰盂呕吐起来,倒是吓了端煜麟一跳。

“怎么回事?这是病了?方达,传太医!”端煜麟一边大声呼喊方达去传太医,一边给方斓珊拍背。

“臣妾没事,就是被这鱼腥味恶心到了。”方斓珊吐完用清水漱了漱口,让皇帝不要担心,可是端煜麟还是坚持要请太医来看过才放心,方斓珊也不好拒绝。

片刻之后太医赶来了,给方斓珊把脉之后,无疑又是一通恭喜,原来方斓珊竟也已经身怀有孕两个月了。端煜麟一高兴,立即宣布晋澜嫔为澜贵嫔,明萃轩阖宫上下有赏!方斓珊由此成为继李婀姒之后又一位在短时间内频频晋位的嫔妃。

“澜儿今日三喜临门,朕送你什么礼物庆贺好呢?”知道方斓珊怀孕后,端煜麟看她的表情明显又多了一分疼爱,方斓珊刚刚的一丝不快立即烟消云散。

“皇上能陪着臣妾就是最好的礼物,除此之外臣妾什么都不稀罕。”说着还小鸟依人般地坐在了端煜麟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撒娇。

“那怎么行?朕必然会陪着你,除了这个朕还要赏赐点别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你大概也不缺,这样吧,今天你是小寿星,朕便许你一个心愿。”端煜麟觉得自己的承诺定是要胜过那些银钱俗物。

“那是不是臣妾要求什么皇上都答应啊?”方斓珊嘟起嘴巴,佯装怀疑似的看着端煜麟。

“只要是朕能办到的,不违礼法道德的,朕便都满足你。”端煜麟用指尖点了点她撅起的小嘴。

“真的?皇上不骗臣妾?那臣妾可就说啦?”此时方斓珊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收拾苏涟漪和云嫔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君无戏言,你但说无妨。”端煜麟料想她也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而方斓珊此时却收起了嬉笑地神情,从端煜麟怀里抽身出来并席地而跪道:“臣妾只有一个要求,恳请皇上为岚贵人易改封号!”说完还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端煜麟与她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子,只见她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随即哈哈大笑几声:“朕当是什么事情呢,原来你这小妮子是嫌朕给岚贵人选的封号冲撞了你的封号。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的还恁的小气?”端煜麟将跪在地上的方斓珊拉起来让她做回他腿上,看上去丝毫没有生气。方斓珊这才松了一口气:“皇上不生臣妾的气?陛下金口玉言,臣妾求陛下改岚贵人封号,就是让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不怪臣妾胡闹?”

“你的确胡闹,不过朕就是疼爱你,为了你朕便做一回出尔反尔的君王又如何?”端煜麟脸上笑意盈盈,可惜方斓珊太年轻也太愚蠢,看不出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方斓珊感动得热泪盈眶,声调哽咽地说道:“皇上待臣妾这样好,臣妾无以为报。臣妾和臣妾的家族只有为皇上肝脑涂地才能报答万一。”

“有你这句话,朕就是再为你破例也是在所不辞啊。”端煜麟宠爱地摸了摸方斓珊的头发,问她:“那给她赐个什么封号好呢?要不,你帮朕选一个?”方斓珊擦干了眼泪,柔声回答:“前几日臣妾与湘贵嫔同游疏影园,这才得知岚贵人的封号原来是取自湘贵嫔之雅作,那天臣妾有幸得闻此作,觉得诗句之中除了‘岚’字,还有一个字也很适合当作封号。”

“哦?说来听听。”端煜麟心里合计着,难不成这事湘贵嫔也有参与?

“‘潇雨纷落舒焦绪’中的‘舒’呀,舒贵人,不也是极好的寓意么?”方斓珊满怀希望地看着端煜麟,端煜麟也不好叫她失望,况且“舒”字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封号,于是端煜麟爽快地答应了。

后宫里谁不知道云嫔的闺名就叫云舒,这以‘舒’为封号,摆明了是要给云嫔难堪。可是这在后宫众人眼里明摆着的事,到了皇帝这里却可以轻易瞒过,因为云嫔入宫五年来从来就没有过盛宠,近两年来更是连见皇帝一面都难了,端煜麟早就不记得云嫔叫什么名字了。云嫔,你既然敢背后挑唆羞辱于我,就别怪我当着后宫所有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方斓珊如是想。

晚膳过后端煜麟又陪方斓珊呆了一会儿,便以她怀孕不宜侍寝、自己还有些折子没批完为借口要回昭阳殿,方斓珊达成目的心满意足也就没有痴缠,只哀求皇帝明日再来看她,端煜麟笑着应了。

端煜麟出了明萃轩的门,便吩咐方达明日一早传旨漪澜殿,改苏涟漪封号为“舒”。方达有些奇怪,这好好的怎么想起改封号?定是澜贵嫔与皇帝说了什么,而且看皇帝此时已无笑意的脸,就知道他心情必然不太好。于是方达便斗胆问了一嘴:“皇上不高兴?因为改易封号的事?”

“你看出来了?朕刚刚做成了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你说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端煜麟哼笑一声,暗恨连一个小小女子也敢对他的决定有所异议,要不是看在她怀有龙种且又是从一品大员千金,他早就褫夺了她的封号了。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强大,还在许多方面受制于人。只不过是改一个小小贵人的封号,若是能换来方氏家族的效忠又何乐而不为呢?他犯不着为了一个自己根本不在意的贵人跟方家搞得不愉快,这太不划算。

农历十一月廿八这天清早,方达便带着易号的旨意来到了漪澜殿,等方达当着漪澜殿众人面宣读完圣旨时,苏涟漪整个人如堕暗狱,她仿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连动也不会动了。还是身后跪着的枫桦出声提醒了她好几次,她才麻木地接过了圣旨,然后机械地磕头谢恩,又机械地起身恭送方达。整个过程完毕后,她转过身来,只见立在漪澜殿正中的沈潇湘主仆仿佛看好戏般地瞧着她,整个宫里没有人上前安慰,大家的眼神里都好像透露着一股可怜同情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

苏涟漪木木地转过头,看着她所谓的“侍女”枫桦,就连枫桦的眼中都散发着浓浓的悲悯,苏涟漪裂开嘴笑了,她的笑诡异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听她声音冷硬地对枫桦说:“连你也可怜我?”不等枫桦回答,苏涟漪的神情突然变得凶狠无比,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枫桦一个巴掌,尖叫道:“凭你也配怜悯我?你不过是个奴婢!”

这一巴掌不仅打懵了枫桦,也吓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一跳!苏涟漪向来是个温和柔弱的人,温吞的性子让她从没跟人红过脸,更何况是出手打人?苏涟漪如此惊人的转变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枫桦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并不怪她,只求别让她在外面给人家看了笑话去,于是赶紧上前扶住苏涟漪的胳膊,将她生拉硬拽往寝殿的方向走,苏涟漪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婢,敢这样拉扯主子!”枫桦强忍怒火着低声道:“你这样大吵大闹不怕丢脸么?”

“我怕什么?你以为我现在还有脸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贱婢,你放开我!”苏涟漪不依不饶,如同疯妇一般撒泼。枫桦忍无可忍,依旧压着嗓子狠狠道:“你以为你就比我高贵多少吗?别忘了你我出身也差不了多少,当了几天贵人还真把自己当大家闺秀了?”苏涟漪一阵狂笑过后似乎冷静下来,也只用她和枫桦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呸!谁和你一样的出身?我爹真的曾任衡州府知事,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被人顶替了官职,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真以为我和你一样是青……”苏涟漪话未说完就被枫桦狠狠捂住了嘴巴,一边在她耳边低吼:“你闭嘴!”一边将她拖进寝殿,进到寝殿后苏涟漪一把甩开枫桦手,一边冷笑着说:“怎么,敢做还怕别人说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知道什么?”枫桦急了,生怕苏涟漪已经知道她在司制房有个亲生姐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