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封的县主隔日要向皇后请安。为免失礼,侍女玲珑替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淡雅的藕荷色蝶戏水仙裙给冬日的肃杀平添一抹清新靓色;天竺葵华羽银冠两侧的流苏随着香君的一举一动摇摆不定,煞是俏皮妩媚;临行前,玲珑还是怕主子穿得单薄着了风寒,遂又为她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一切收拾妥当后,主仆二人这才赶往了凤梧宫。

等过了年,凤舞的胎就要满四个月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孕妇的胎象应该比较稳固了,可不知为什么,凤舞总觉得这胎不像怀端祥那样轻松,反而有点像怀永王时候的感觉。

凤舞十分担心这胎会步永王的后尘,每天安胎药一碗碗地灌下去,太医也是早晚各一遍的请脉,可都查不出任何问题来。妙青还宽慰她说这胎肯定是男孩,所以才会与怀永王时相像,这是好事啊!凤舞也只能以孕中太过敏感来安慰自己,她希望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凤舞这厢刚服下早上的安胎药,香君便在殿外等候问安了。

“她来了?”凤舞搁下药碗,透过窗纸看了看外面皑皑雪景。昨夜又是一场瑞雪,今早便积得又厚又深,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一场大雪了。“天寒地冻、积雪难行,本宫早就免了晨昏定省,难得她还守礼,记得要来拜谒中宫。她一路行来恐怕已湿了鞋袜,叫蒹葭带她去偏殿换下,本宫等她。”

妙青得令,向屋外的蒹葭传达了主子的吩咐。蒹葭半刻不敢耽误,径直引了香君主仆去了偏殿更衣。

“妙青,是时候了。大瀚皇帝的嫡子不能存在任何污点,本宫更不能让他的亲姐姐成为他的污点……”前些日子凤舞尤感不适,只得卧床休养。她还奇怪,端祥怎么都不常来侍疾?再三逼问书蝶之下才得知,端祥居然趁着她生病偷跑出宫了!不消问也知道,这孩子定是跑到蝶香班去跟戏子们“鬼混”了!凤舞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娘娘,齐清茴这竖子人心不足。明明可以拿了赏赐回江南谋生,却偏揣了颗扎根京城的野心;不过这也到罢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诱骗公主!这样自私阴险之人,留着也是个祸害!”妙青也是恨得牙痒痒,大瀚的长公主也是他一介贱民能利用、觊觎的?

“去请过来吧。”凤舞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念念道:“母后既是为了你姐姐也是为了你,你别怪母后狠心。母后答应你,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母后今后便少插手后宫争斗,也不再害人性命了。权当是为你积福了。”

换好鞋袜的香君来到正殿拜谒中宫:“臣女良襄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香君向凤舞行了跪拜大礼。

“地上凉,起来吧。赐座。”凤舞满意地点点头,那边妙青已经替香君摆好了凳子。

“谢皇后娘娘。”香君道了谢坐下,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还没有过这样近距离的单独面对凤驾。

气氛略显尴尬,但凤舞是见惯场面的人,怎么会被这点小拘谨难住?她命妙青为香君上了一盅热奶茶,率先打破沉默道:“县主虽出身市井,却处处大方得体,难怪皇上喜欢你和蝶美人。”

听到凤舞提及蝶君,香君眉头微蹙,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显落寞了,丝毫不见荣耀晋封后的喜悦。香君淡淡开口:“都是娘娘和姐姐管教得好……”

“县主似乎不太开心啊,封了县主你不高兴么?换做是旁人,早就欢天喜地庆祝开了。”凤舞也感受到了香君淡淡的惆怅迷惘。

“实话不瞒娘娘,臣女现在只觉得迷茫,除此之外再无他感。臣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之就是高兴不起来。”她这个县主之名,说白了是用蝶君的命换来的,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呢?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从来没到过永安城、从来入过宫。这样她的蝶君姐姐就能好好地活着,她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地唱戏。

虽然害死蝶君的凶手已经正法,她大仇得报的同时又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尊贵身份,可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她最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没有人跟她分享喜悦,她只觉得空虚。

“从前一直以为姐报仇为目标而活,现在这个目标突然没了,内心空虚也是在所难免。本宫能理解。”凤舞了然地看了香君一眼。

香君略微有些吃惊,皇后居然懂得她的心思!遂感慨道:“没想到娘娘能体谅臣女的心情,臣女、臣女甚是感动……”说着不禁泪盈于睫。

“良襄啊,你先别急着感动。蝶君的仇你真的报完了吗?”凤舞话中有话,故意吊着香君的胃口。

“娘娘何出此言?还请娘娘明示!”谭芷汀伏法,难道还不算报了仇么?

“本宫念县主对蝶美人一片赤诚,便直言不讳了。谭芷汀是杀死蝶君的直接凶手没错,但是间接害死她的人还遥逍法外呢!”凤舞实际上还是在卖关子。

“间接凶手么……是谁?”香君的眼睛一下子被仇恨的火苗点亮,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简直跟她刚进来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