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枥郁郁不得志的许多年里,还是眼前这个高傲凌厉的外甥女给了她不少安慰。直到端沁出生之前,姜枥一度视凤舞为亲生女儿。如今至亲的外甥女遭此横祸,叫她如何能不心疼?不酸楚?

不知不觉的,姜枥的眼泪滴落下来。她和凤舞有一点很像,便是不愿在外人跟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只有在全心信任之人面前才肯稍微柔软。

凤舞伸手替姜枥抹去泪水,好笑道:“舞儿都不难过了,姨母哭什么?”

姜枥摇摇头,叹气道:“唉,傻丫头!真的是一点不难过吗?若是真放开了,又怎会赌气地放任后宫诸事不理?皇帝也是,居然也跟你这样杠着,都不来瞧一瞧你!唉……”当年她也是有意撮合凤舞和端煜麟这桩姻缘的,没想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她真不知道当初做得是对、还是错?

凤舞嗤笑一声:“他来做什么?他还有脸来么?”即便端煜麟来了,她也断不会见他!好在端煜麟有自知之明,没有来自讨无趣!

“你呀,就是嘴硬!你娘亲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得多担心?”一想到姜栉那个急脾气,若知道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指不定闹出什么风雨来呢。

“所以,姨母要帮舞儿瞒着,不要让母亲知道。”她流产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了的,但至少不要让母亲知道她和皇帝现在的状况。

“舞儿,听哀家一句劝,夫妻没有隔夜仇。他是皇帝,你不能指望他先跟你低头。日子总还要继续,你总还是得生活在他的后宫里啊!”姜枥知道帝后不睦由来已久,本以为借着皇后怀孕的契机能有所改善,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凤舞早已恩宠稀落,她不能再任性地挥霍端煜麟为数不多的耐心了!

“他的后宫……”凤舞低着头喃喃道。是啊,整个天下都是他端煜麟的,以她一己之身又能与他对抗到何时?可是,她就是不能原谅他!也不想原谅。

人们做出某些事总要付出代价不是么?她的代价已付,他的也休息逃避!

凤舞抬起头,朝姜枥绽开一个释然的微笑:“姨母说得对,舞儿不该跟皇上赌气。舞儿不是不想念皇上,可是皇上不来,舞儿总不好求着他来……”说着便露出一副哀怨地表情。

“你有这个心就好!剩下的就交给哀家吧。保证过不了几天,皇帝便会来看你了。”姜枥决定拿出她太后的“威仪”,去好好开导开导皇帝。

果然,过了两天,皇帝便带着一大摞的礼品驾临凤梧宫慰问。

端煜麟将侍从全部留在殿外,独自进入了凤舞的寝殿。寝殿的门窗都当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小月后受风,这样也使得原本明亮的屋子变得暗沉沉的。

凤舞背对着皇帝侧卧,她知道是他来了,可是她没有起身。

端煜麟以为凤舞还睡着,轻手轻脚地移动到床边。朝里一看,却见凤舞瞪大着双眼正炯炯有神地回看过来。

“皇后吓朕一跳,醒了怎么不做声?”端煜麟坐在床沿,轻轻摸着她披散的秀发。

“臣妾也是刚醒。臣妾还未向陛下行礼。”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端煜麟大手一揽,将凤舞拦腰捞入怀中,无奈道:“皇后这样便是还在生朕的气了。朕早就说过,你身体不适便可免去俗礼。”

凤舞心里冷笑一声,如果那日他肯免去她的责罚,她也不会小产,如今身体也可健健康康。现在才来假惺惺地体贴她,不觉得晚么?然而,凤舞表面上自然是虚弱一笑,接受了皇帝的“好意”。

“皇上真狠心,到现在才来看臣妾。您都不知道,前些日子臣妾被后宫的人笑话成什么样子了!”凤舞强挤出几滴眼泪,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状。

端煜麟哪里见过皇后这般伏小做低的模样?况且他本就心怀有愧,当下便也心软了。连说出的话语都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诱哄般地怜爱:“朕这不是来了么?你也知道,每至年关,朕都有好多事要忙。”

呸!凤舞内心啐道。年底杂事是多,但是再忙通常除夕之前也封宝[ 表示皇帝也要放假休息了]了。她出事时已经是初五了,不知道他这期间是忙到哪个妃子的床榻上去了?

凤舞依旧将眼里的厌恶掩藏得很好,表情微怒、语气却是撒娇的:“皇上惯会唬弄人!若不是母后去‘劝说’了皇上,皇上肯定再也不想见臣妾了!”

端煜麟搂着凤舞直发笑。凤舞三十几岁的人,撒起娇来非但没有老瓜扮嫩的违和,反倒是让他感受到一股久违的优越感和被依赖感。瞧啊,一向端庄大方、不苟言笑的皇后居然再向他服软、撒娇!他的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

他像对待年轻妃嫔那样,宠溺地点了点凤舞的鼻尖:“你呀!就是嘴上不肯饶人!难道就不能给朕个台阶下?”端煜麟开始挑些愉快的话题讲,凤舞亦是一副乖巧模样依偎在他怀里听得认真。他们都故意不去触及彼此讳莫如深的伤疤。

端煜麟这边嘻嘻哈哈,妄想用轻松调笑掩盖二人之间的龃龉。可是他不知道,就在刚刚他的指尖碰到凤舞的鼻子上时,她险些恶心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