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好不容易拉着粮车到了旧桥,林茂吩咐大家将粮车停下,暂时歇一歇。

顾成义闻言,先前强撑着提起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泻了,整个人都瘫软得不行,他连地方都没挑,直接一屁股坐在泥水里,背靠着粮车,微低着头,眯了眼,伸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除了不用推车的林茂,其他人也都和顾成义差不了多少,纷纷就地坐下,完全不管身下的泥泞。

林茂见状,本想提醒大家,直接这样坐着会害病,不过看到大家那疲惫的神情,以及他们身上那被泥水糊得不成样子的粗布衣服,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换了个模样。

“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喘口气,免得一会儿过河走到一半没力气了腿软。等过了河,到了河神庙,咱们就能升火堆烤火了。”

生火堆烤火啊……林茂的话让顾成义神情微动,脸上不由自足的露出些向往来。不过同大家一样,他并没有附和着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喘着气。

说话也是要力气的。

知道运粮的人都累坏了,林茂也并没有指望着他们能答话,他只是想要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而已。喊完话之后,见大家的神情好了一些,就去检查先前让林财和林旺绑麻绳去了。

河这头的绳子已经绑好了,同刚出生的小婴儿的手臂差不多粗细的麻绳,就绑在河边一棵碗口粗细的柏树上,河的那一头林财林旺还在努力的收紧绳子,一边收,一边往树上缠麻绳,以便让绳子能绷得更直一些。

等绳子绑好了,林财林旺一起扯了扯,这才在河那头冲着林茂挥手,嘴里大声喊:“林管家,绳子绑好了。”

林茂也冲着河对岸喊:“行了,你们就在那边等着,一会儿准备接应一下大家。”

“好叻!”林财林旺一起回道。

林茂拿刀割了两根约莫六七尺的麻绳出来,一头在悬在河面上的麻绳上挽了个比成年男子拳头略大些的圈,另一头垂着,显然是另有用处。

估摸着已经休息了一刻钟,林茂就招呼运粮的人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准备过河了。”

有汉子往河里面看了几眼,见河水流得又快又急,有些地方,还打着小漩涡,一看就吓人得很。而且,那河水混浊,根本看不清河面下的石桥,忍不住畏畏缩缩的退了几步,张口结舌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的说道:“林……林管家,真……真从这过河啊?”

“不然呢?”林茂的脸色微冷,说道:“这河上防护的绳子都拉好了,不从这过,从什么地方过?下面的桥已经断了,就这桥能过去。或者说,你们想就在这雨里头淋上一夜或者更久,等雨停了再等上几天,等桥面露出来了你们再过去?”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这雨什么时候停还不一定呢,若再过两天,这河水涨得越发厉害了,到时候连蹚水都没法蹚了,你们怎么办?”

“又或者说,你们想倒回去,到我们上午路过的那个村子去找地方借宿?等河水落了再走?”

“那也行。”林茂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就话锋一转,又道:“只是,若耽误了送粮的期限,大仓的粮官老爷怪罪下来,挨板子事小,罚服劳役可就事大了啊。”

“要知道,这粮官老爷罚的劳役,可和咱们乐途县的劳役不一样,那是要往边境去的,朝廷可还没和北漠人停战呢。这个时候被送到边境充着民夫,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那可是两说了啊。”

林茂的话将这些质朴的庄稼汉子都吓住了,好半晌,才有人接话:“林,林管家……没……没这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林茂冷哼一声,说道:“打从咱们大齐建国开始,咱们粮乡就一直是我们林家家主做的粮长。也是那会儿开始,我爹就跟着押粮入仓,我爹过后是我……三十四年了啊,这送粮入仓有什么规矩,我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