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挣扎,上,

“温音没有怀孕,陛下也并不爱他,”冯晴手腕被她抓着,却并不急,只是示意她看桌上的两本册子,“这是近一年来的侍寝记载,除了勤政殿和钟晴宫,陛下从未在其他宫室留宿,也从来未曾招幸温音。另一本是宫侍的彤史,陛下可以查一查,温音的小日子一直是正常的,他没有怀孕,臣更没有害他性命。”

冯晴温温和和地说完,见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掌,轻轻盖在自己圆鼓鼓的小腹上,轻声道:“陛下...这里才是你的孩子,你摸摸看。她很调皮,总是累得臣腰酸背痛,可是她很听陛下的话,陛下抱着她的时候,她就不闹了。”

穆罗云一瞬间的怔愣之后飞快地抽回了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沉下脸来,把那叠记录扫到地上:“后宫早就是你一手操纵,朕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立你为后。你连朕的暗卫都能收买,要伪造这些记录还不是易如反掌。”

冯晴一整日都提着心操劳,这会儿当真没有力气再与她多说,只是放下手,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陛下既然不信就算了,早些用膳吧。”

穆罗云一日不曾吃过东西,自是饿得很了,却偏偏就是不肯如他所愿,拧着眉道:“这般寡淡的菜式,也只有你这种病秧子才吃得下去。”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这就叫人重新做,”在这些小事上,冯晴退让地很彻底,丝毫不愿惹她不痛快,撑着腰便起身去唤了人,吩咐重新上菜,甚至还热了一壶桂花酿。

“看到你这张脸,朕怎么吃得下去?”各式菜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穆罗云却冷冷地讥了一句,见他身形一顿,明明怀着身子,却把腰背绷得直直的,不肯显出脆弱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起了折辱的心思,一伸手把他拖到了座位上,眯着眼道:“你宫里做的吃食,朕可不敢胡乱吃,不如你先来尝一尝。”

冯晴被她一拉,几乎是摔进座位里的。腹中微微一震,幸好从入秋之后穆罗云怕他受凉,早已命人把钟晴宫里的桌椅长榻都垫了厚厚的绒毯,才不至于摔得严重。

明知她是有意与自己为难,冯晴却不能当真看着她不用饭,一手悄悄放在桌上安抚着孩子,一手已拿了银箸,沉默着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囫囵吃了下去。

一连七八样菜试下来,他才朝穆罗云看了看,低声道:“陛下可放心了?”

穆罗云看着他因为身子渐沉而略显笨拙的姿势,冷哼了一声,不知为何没了折腾他的兴致,只张口道了一个“滚”字。

冯晴蹲了蹲身:“臣告退。”

冯晴脾胃弱,晚间本是不该进荤腥难消化的吃食的,加上正殿让给了穆罗云,偏殿临时布置,到底不如正殿那么暖和,到了半夜,他便觉得浑身都在冒虚汗,胃里胀得难受。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不语一直没敢离开他身边,见他合上最后一本文书,伸手捂着肚子,立刻跳了起来:“殿下怎么了?要不要叫苏大夫来?”

“别,”冯晴摇头:“只是有点胃胀,你扶我去躺一躺。”

不语答应一声上前扶他,一碰到他的手便皱紧了眉:“殿□上怎么这么凉,我让他们再搬个火盆过来吧。”

“别折腾了,不是冷的,”冯晴拉住他:“我躺一会就好了,这都三更了,一会儿就该起了。陛下的事瞒不了多久,总要想法子应对。”

“我真是不懂,陛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语气道:“她居然这样对殿下,殿下不如别去见她。”

“哪能这么置气啊,她也不想的,”冯晴想起她短暂清醒的那一刻痴痴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又是甜蜜又酸楚。安抚地朝不语笑笑:“好了,我歇一会儿,你也去睡吧,这几天怕是都不太平。”

“我守着吧,”不语不肯走,见他一手覆在腹上,更是不放心:“我帮殿下揉一揉。”

冯晴不适得厉害,闻言也没有再反对,闭着眼想了一会儿事情,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荤腥气混着酸水涌上来,忍不住要起身。

但反胃的感觉来得极猛,他才刚坐起身,就忍不住呕了出来,只来得及把头偏出床外。

不语吓了一跳,马上拿了盆子给他,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背:“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冯晴点点头,胃里一阵痉挛,直吐得再没东西可以吐了,才就着不语端的杯子喝了点温水,压制着恶心的感觉。

不语眼圈都红了:“殿下,您原本脾胃就弱,好容易这一年养得好点,怎么经得起这样乱来。要是陛下清醒以后知道了,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子。”

“我有分寸的,”冯晴吐得有点脱力,胃里的翻覆弄得胎儿也躁动起来,肚子一起一伏地动着,在被子下也看得很明显。他只得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揉着:“往后我会注意些的。”

天光微蒙的时候,冯晴身上才舒坦了些,合眼睡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被正殿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

“什么时辰了?那边在闹什么?”

“殿下,陛下醒了,要去上朝,”不语守了半夜,眼看他刚刚睡熟,实在有点不忍心,劝道:“已经被暗卫们拦下了,殿下再睡会儿吧。”

冯晴没吭声,睁着眼又躺了一小会,终于撑着身坐了起来,让不语伺候着换了衣服,关切道:“白天没什么事,你就去睡吧。晚上说不准又要你熬着,会吃不消的。”

穆罗云这边昨夜睡足了,身上的酸麻也都消了,要去上朝却也被暗卫拦了下来,早已是勃然大怒,一见冯晴进来,立刻把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冯晴微一偏头,但那茶盏还未到他跟前便被暗卫打落了。冯晴命人把门关了起来,在外面守着:“陛下,臣对陛下绝无不敬,但还请陛下这几日不要离开钟晴宫。”

“你要软禁朕?”穆罗云眯了眯眼,面上蒙上一层阴冷:“你以为你有那个能耐吗?”

冯晴不回答,只是对四周的暗卫道:“守好正殿,除了苏大夫和浅娘、不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如果陛下非要出去...你们就让陛下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个“好好休息”的意思显然大家都听得懂,除了昭华以外,四周并无人现身,却齐声应诺了一句。

穆罗云心下大惊,她原本以为只是昭华背弃了自己,没想到竟然是所有的暗卫都听命于冯晴。待看到浅娘也悄悄进来,躬身对冯晴说已经免了今日的早朝,把折子带过来了之后,更是惊愕非常。

冯晴再次转向她,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楚,即使心疼,却也只能远远站着,温声劝她:“陛下,臣去处理一些事,一会儿再来陪陛下用早膳,可好?”

穆罗云自然不会搭理他,冯晴也只是笑笑,吩咐暗卫不要让她弄出太大的动静。

穆罗云染了风寒卧床休养的消息一早就从前朝传到了后宫,听说她在钟晴宫休养,一众侍人前来请安的时候大多多问了几句。

冯晴一一应了,只说穆罗云需要静养,太医嘱咐了让过多打扰,把所有人都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