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偏偏赶上闰月,进去后三月大地才开始解冻。

毕竟天气变暖了,雪下地上化得很快,眨眼的时间变成了水,再一次滋润了大地。

雪水刚刚融化干净,地里就显出了忙碌的人群。

我跟狗蛋将修路的男人又拆成两组,一组回家帮着那些女人犁地播种,一组接着修路。

于是,几天以后,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到处是耕田的骡马跟老牛。

粗糙的老犁再次翻出黑黝黝的沃土,潮湿的泥土冒出了蒸腾的热气。

今年种白菜的规模比去年还要大,很多人不单单承包的荒地种上了白菜,家里的口粮地也打算种菜。

毕竟种菜的利润高。

孟哥也不走了,留在了梨花村,一边帮着山民联系菜种,一边帮着大家耕田,一边联系树苗。

种菜不是长久之计,种树才是山村最终的目的。

孟哥接连往农科所跑了好几趟,帮着我们联系了四万颗树苗。

其中有桃树,枣树,梨树,苹果树,还有杏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见钱,刚开始的时候要菜树间作。

所谓的菜树间作,就是在树的中间种菜,接连两年。

三年以后树苗起来,树冠扑严实了田地,也就不能种菜了。

可果子却到了成熟的季节,正好接上,这样的话,地不闲着,年年都能有收成。

人勤地不懒,只要劳动就有收获。这种办法依然是嫂子翠花想出来的。

孟哥之所以留在梨花村,完全是因为赵二的死。

赵二死了,上面有老爹老娘,中间有媳妇,丢下一大家人没人照顾,孟哥舍不得走。

我知道他打算在梨花村落户了,代替赵二尽孝道,代替赵二照顾桂兰嫂。

可他不到村子里去住,一直住在工地上,或者住山上的窝棚里。

这不,刚刚开春,有义叔跟有义婶子拉着牛走进田地,他就接过了老人手里的犁。

“大叔,我来,我来……。”

孟哥熟练地牵过老牛,将牛套牛绳跟拉袢接好,鞭子一挥就下地了。

“喔喔,喔!架!”想不到他竟然是种庄家的好把式,赶得一手好牛,有模有样,一点也不次于老手。

有义叔还不好意思呢,说:“小孟,我来,我来!”

孟哥说:“别,老人家,赵二因为我死了,我欠他一条命!

从今天起,他爹娘就是我爹娘,他的娃,就是我的娃,他媳妇就是我嫂子。以后家里有个啥搬搬抬抬的活儿,只管支应我,随叫随到……。”

有义叔尴尬地说:“小孟,你别这样,老二的死又不怪你?是狼……。”

孟哥说:“赵二有情有义,我也不能忘恩负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甘愿为您二老当牛做马。”

孟哥是当真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要不然也不会放下城里门市部的生意不管,住在梨花村。

有义婶子抽泣一声:“娃啊,俺知道你厚道,可你毕竟不是老二。”

孟哥停住了手里的犁,转身扑通冲两位老人跪了下去,说:“以后,恁俩就是我亲爹亲娘。爹,娘,受儿子一拜,将来,我给你们养老送宗,我给你俩摔盘子,举幡子……。”

孟哥这么一跪,有义叔跟有义婶子再也控制不住,热泪哗哗流下。

“这……俺怎么高攀得起啊?”

孟哥说:“攀得起,是我攀不起你们,以后我就有爹了,有娘了,也有……嫂子了。”

香菱在旁边说:“你还有个妹子呢?哥……。”

有义叔跟有义婶子赶紧搀扶他,一边搀扶一边擦眼泪。

从此以后,孟哥就成为了有义叔的干儿子,香菱等于是多了个哥,我也等于多了个大舅哥。

朋友加亲戚,关系真是好上加好。

孟哥这样做,是为了弥补两位老人家的伤痛。

但是其中一个人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那个人就是桂兰嫂。

赵二一死,桂兰嫂就等于没了男人,变成了梨花村的又一个寡妇。

女人不笑了,不闹了,从前喜欢开玩笑跟小叔子打闹的脾气也没有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想赵二想得不行。

虽然男人活着的时候没有生育能力,可哪方面的能力还是有的,每晚都会给女人带来快乐。

二哥一死,女人的炕也空了,房子显得好大,每天晚上她都寂寞地不行。

孟哥天天在地里帮着有义叔跟桂兰嫂忙活,每一块地从犁,耧,锄,靶全都包了。

到了锄地的时候,孟哥从山上回到窝棚里,拿上锄就下地,把地里的杂草全部帮桂兰嫂清理干净。

桂兰嫂扛着锄走进田间地头,发现地都快锄完了。

孟哥正在地里忙活,男人也不跟她说话,抬手擦一把汗点点头,算是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