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枪响再次震慑了仙台山的宁静,一山的鸟雀被惊得扑扑啦啦乱飞。

二毛就那么栽倒在了血泊里。

仙台山只有一杆猎枪,那杆猎枪是我爷爷留下的,也是上面特批给梨花村的。

因为山上有狼,上级让我们用枪来对付狼。

这杆枪平时挂在大队部屋子的墙上,狗蛋是村委,有钥匙,所以就用这把枪来打二毛。

可惜他的枪法太烂了,那么近的距离也没打中,只是在二毛的手臂上穿了一个洞。

就是摔得不行,从车上栽下来,赖利头磕在山道上,磕得头破血流,当时就晕死了过去。

轰地一下,汽车上的群众炸了锅,吓得四散奔逃。

工作组的人也吓得屁滚尿流,比群众跑得更快,呼啦不见了踪影。

那些老头老太太一边拄着拐杖逃命一边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狗蛋疯了……。”

狗蛋真的疯了,可他的表情依然很冷静,岿然不动。

他轻轻掰开枪管,再次压上子弹,准备给二毛再补一枪,这次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猎枪刚抬起,身后就有人大喝一声:“狗蛋!你干嘛?住手!”

是孟哥的声音,孟哥飞扑而上,拦腰抱上了狗蛋。

孟哥是个正直的人,如果说在梨花村除了我杨初九,只有一个人能降服狗蛋,那个人只能是孟哥了。

我们三个是生死过命的交情。

当初修路,三个人手拉手上山,手拉手掉在百丈高的悬崖上,两个抡锤一个扶铁钳,打出了上千个炮眼。

就是有一口酒,三个人也是每人少半口。有一块馍也要掰开分三块吃。

我们一起流汗,一起勘探,一起相跟着踏遍了大山的角角落落,建立了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

孟哥这么做是在为他好,怕他走错路,怕他触犯法律,怕他家破人亡。

“孟哥,你闪开!别拦着我!让我杀了这混蛋,给仙台山除了这一害!”

孟哥死死抱着狗蛋,怎么也不肯撒手:“兄弟啊,别鲁莽!不能鲁莽啊,杀人是要坐牢的,这一枪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狗蛋一跺脚:“完就完了!大不了老子抵命!”

他的力气大,还是把孟哥给甩开了,枪管再次向二毛瞄准。

孟哥一瞅,上去抓住枪管,顶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狗蛋!要杀你就杀我!有啥气冲哥撒!哥不让你抵命!二毛是坏,可他罪不至死……!”

狗蛋敬佩孟哥的豪爽,也感叹他的善良,他的枪向来只杀恶狼,只杀坏人,根本不会对准好人,更不会对准自己的兄弟。

“孟哥,你别逼我!”

孟哥说:“狗蛋,哥在救你啊!冲动是魔鬼,不能走错路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你死了,小丽咋办?不满一岁的娃娃咋办?你爹娘咋办?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凡事都有解决的方式,咱们可以换个方式解决,没必要杀人。”

此刻,二毛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没明白咋回事。

他右边的手臂血流如注,都吓尿了,屎也吓了出来。

孟哥知道拦不住狗蛋,就冲着二毛怒吼:“愣着干啥?还不快跑!?”

二毛跟听到特赦一样,顾不得屁股疼,爬起来抱头鼠窜,一溜烟的跑了。

狗蛋手里的枪终于放了下来,抱住孟哥哭了,就像一头因为愤怒而悲痛欲绝的狮子。

媳妇刚刚被人流产,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娘,还有村里的长辈被人拉着示众,他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完全憋涨在心里,觉得窝囊地不行。

孟哥感到一股不安,说:“狗蛋,你已经惹祸了,我想两天以后,公家的人就会来,坐牢是免不了的,你太鲁莽了!”

狗蛋不以为然说:“坐牢就坐牢,老子认了!”

孟哥说的没错,狗蛋真的被带走了。

公家的人是第二天上午来的,狗蛋持枪行凶,严重违反国家人口控制计划,惹下了塌天大祸。

他也做好了准备,穿得干干净净,屁股也洗得干干净净,就等着坐牢了。

他被人戴上一把手铐,像个走向刑场的革命烈士一样从容淡定,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说一句话。

小丽听到男人被抓走的消息,吓得失魂落魄。

女人追着汽车的影子跑了很远很远,哭嚎着,尖叫着,双手摇摇伸出,好像要抓住狗蛋并不伟岸的身影。

最后终于厥倒在地上。

狗蛋知道二毛不会放过他,到乡里告了他的刁状,

爱怎么地怎么地吧,老子既然做了就不怕,好汉做事好汉当,只可惜没一枪将这王八蛋崩死。

他没有被带进县看守所,也没有进行审讯,反而被拉进了乡派出所。

按说狗蛋这是犯罪,不应该被关押在乡派出所,应该移交法办,毕竟他打伤了人。

可是乡里不知道害怕啥,不想把事情搞大,反而打算让二毛跟狗蛋私了。

从此以后狗蛋被关押了起来,关进了派出所的一间小屋里,一关就是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