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说:“那能咋着?难不成俺真的回家横插一杠子?俺相信香菱比俺强,会好好照顾初九的。”

红霞差点没气死,抬手点着她的额头:“你呀,真没用!活着干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尽管红霞嘴巴里说不在乎,可她还是回了一次家。

那一天,女人偷偷躲在一块石头的后面,瞅着婚礼上的一切。

她眼巴巴看着我把香菱从赵家门里抱出来,扶上了那匹大青骡子,眼巴巴看着我牵着骡子走了。

香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她当初出嫁的时候一模一样,也是那么欢天喜地,也是那么充满幻想,脸上净是幸福。

女人最光辉灿烂的一刻,在香菱的身上尽力体现。

那一刻,红霞才感到了后悔,可后悔也晚了。

她躲在石头的后面泪流满面,清早的晨露打湿了衣裳,长空中传来一声雁鸣。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失群的孤雁,没有了男人,没有了依靠。

她斜斜靠在石头上,摸着自己的脸哭了个声泪嚎啕。

初九哥,俺祝福你,跟香菱白头到老,比翼双飞……。

第二次回家,是我跟香菱成亲半年以后的冬天。

因为女人再也忍不住对我的思念,偷偷跑回了家。

半夜,她没有去见爹娘,而是偷偷趴在窗户根底下,听我跟香菱喊炕。

那一晚,俺俩喊得可带劲了,香菱非要鼓捣出一个孩子不可。

红霞听了很久,羡慕地不行,也嫉妒地不行。

因为那条炕曾经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家也是她的。

跟我在炕上一起鼓捣的,也应该是她。

现在啥都被香菱占了,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她恨不得立刻揭开窗户,冲进来,把香菱一脚踹出去,然后将本老公撕扯揉碎。

可女人却控制了,啥都晚了,来不及了。

是她自己把自己的幸福断送了。

回来以后,她爬炕上又偷偷哭了好几天。

孩子是这一年的年底送回去的。

李叔叔安排了一辆牛车,把茂源叔跟茂源婶子接到了仙台县城。

半路上就告诉他俩,红霞没死,而是被他给救了。

茂源叔跟茂源婶子喜从天降,老泪纵横。

来到李叔叔家,见到红霞的瞬间,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全都哭成了泪人。

茂源叔发现闺女毁容了,心疼地不行。

同时也兴奋地不行,好歹闺女没死成,命是保住了,谢天谢地,还生了个外孙子。

于是,他两口子就跟李叔叔李婶婶磕头,感谢他俩对闺女的救命之恩。

李叔赶紧搀扶他,说:“老哥,你比我年纪大,怎么能下跪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红霞也是我闺女。”

茂源叔说:“对,闺女的命是你俩救的,当然是她的再造父母,以后,红霞是我闺女,也是你俩的闺女,将来让她孝顺你们。”

李叔叔非常好客,当场跟茂源叔结拜成为了兄弟,勾搭成了亲戚,他还大摆宴席请了这个老哥哥。

酒席上,茂源叔说:“红霞,你回吧,初九都想死你了。”

红霞说:“爹,娘,俺不回,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法见初九,再说他已经娶了香菱。”

茂源叔怒道:“胡说!杨初九那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嫌弃你的。”

红霞说:“可是俺自己嫌弃自己,爹,你们把孩子抱回去吧,找机会还给初九。也算俺没白跟他相好一场。”

“那你嘞?”

“俺想继续留在县城,或者到更大的地方去闯一闯,干一番事业。俺还年轻滴很,想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不混个样子出来,绝不回家!俺将来要衣锦还乡!”

茂源叔跟茂源婶子一听,相互对看了一眼。

“这怎么能行?初九将来要是知道,还不骂死俺俩?不行!一个女孩子闯啥闯?马上回家,初九会养活你们娘儿俩的。”

红霞说:“爹,俺真的不回去,而且,你要帮着闺女保密,千万不要告诉初九俺还活着。他是干大事儿的人,免得他分心,再说村子里刚刚经历过大蝗灾,他又是村长,那么忙……。”

茂源叔说:“你总是在考虑他,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一个女人出去闯,很可怜的。”

红霞说:“俺不可怜,俺有儿子,有男人,可怜啥?就是不能跟男人团聚而已。爹,你回吧,孩子都一岁对了,还没名字,让初九帮他取个名字。

不要告诉他这是他的种,免得影响他跟香菱之间的感情……。”

茂源叔无语了,就这样跟茂源婶子抱着娃娃回到了梨花村。

那个时候,其实小天翼已经两虚岁了。

自己的亲外甥当然亲了,所以他两口子对娃娃特别好,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了。

啥娘家外甥女?啥躲避人口计划?都是红霞提前为他们编制的谎言。

那一年春节我去给他两口子拜年,看到的那个娃娃,就是我跟红霞的种。

可惜那时候,我还蒙在鼓里。

将小天翼送回家,红霞如释重负,这是她无愧于自己男人的心理报偿。

她甩去了一身的包袱,踏上了新的征程。

红霞开始打工了,在县城找工作。

她首先在一家手套厂干活,帮人织手套,一双手套一毛钱。